梅尼眼泪流了出来,突然怒道:“好,你曾经誓永不出塔,若出塔之日,便是大了之时。今日,我梅红雪便把这三十年来的怨和恨都放到你的心里,看你张长风的心里到底能装下多少”。

梅尼话音刚落,便飞身向老僧过来。那老僧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梅尼一掌便击在老僧胸口,一声轰响,老僧顿时便如风里飘落的枯叶一般向后飞了出去。

老僧嘴角流出一缕血来,又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寒江雪和桃花看得大惊,便待上前阻止。那老僧忙止住寒江雪道:“少侠,此乃老衲应得果报,外人无须插手,一切缘起缘灭,随缘吧”。

梅尼仰天狂笑,便又连击数掌。老僧顿时如风中柳絮一般飘落在乱树堆里,口里狂吐出一口鲜血来,便盘腿坐在雪地里,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那梅尼此时用力过度,功力耗尽,便也支撑不住,坐在了雪地里。

老僧合十道:“梅姑,你这三十年来的怨和恨,爱和仇,我张长风都装下了,你可还有什么放不下”。

那梅尼功力散尽,此时却神志清醒过来,对老僧含笑道:“长风,你终于来了,只是这梅园已毁,梅姑已老”。

老僧合十道:“娇花照水,影破寒潭。然心中妙影,不增不减。人生如朝露,缘起缘灭,如雾亦如电。雁过留声,花开留香,然雁无心,花无意,其形虽逝,其心无执,你我何须执着”。

梅尼含笑端坐,双手合十道了声宝号“阿弥陀佛”,便悠悠闭上了眼。

桃花眼里流出泪来。那老僧便对寒江雪道:“老衲有一事相求少侠”。

寒江雪便躬身合十道:“大师请讲”。

老僧道:“老衲解脱后,请少侠将来把这拔起的梅树重植”。

寒江雪道:“弟子谨遵法旨”。

老僧便双手合十,口中念道:“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空法非过去,非未来,非现在。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哭、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一切颠倒梦想、苦恼,究竟涅槃。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轲”。

寒江雪听得这段经,却像是一段《花雨心经》,此刻这本老僧送他的经就在寒江雪的衣里,寒江雪之前却只随手翻看过几页,却恰是这段。

那老僧念完经,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便闭上眼溘然长逝。

寒江雪一阵莫名的哀愁。桃花牵着寒江雪的手,哭成了泪人。寒江雪道:“想不到这梅尼便是放春山蝴蝶山庄的蝴蝶夫人,只是不知道当年那里究竟生了什么,令这两位当年的英雄遁世新罗;那忘忧谷和蝴蝶山庄也成了白骨成堆的绝地。听她言语,这一切似乎和荆广大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桃花道:“你说什么,我,不懂”。

寒江雪苦笑,便牵着桃花来到梅尼旁,那梅尼双手合十,面含微笑,早已经离世。四周落红遍布在雪里,便要被大雪掩埋。

寒江雪道:“咱们把他们二人埋在桥岸的梅花树下吧”。

桃花点点头,便把油纸伞放下。两人便在溪水岸边的一棵大红梅花树下挖了一个大雪坑,又折身回去把梅尼和老僧抬过来,放到坑里,用积雪堆起一座小雪包,把两人埋葬了起来。

桃花去把梅尼的拂尘捡了来,端放在雪堆上,洒了几滴泪。

寒江雪道:“春天快到了,等到积雪融化,咱们再来把这些梅花重植,让这梅园恢复原来的模样”。

桃花点点头,两人在坟前拜了几拜,便沿着旧路折身返回。此时风雪交加,寒江雪便把那系在梅花树上的小船解开,上得船来。桃花打着油纸伞坐在小船里。

寒江雪操起撑杆,在河岸上一点,那小船便荡开来。一路逆水行舟,幸好水流不是太急。两人回到金城郊外,已经是傍晚,那雪纷纷扬扬,依然下个不停。

寒江雪把船划到来时的小桥下,扶着桃花便下船来,又把船系在岸边的柳树上。桃花见寒江雪此时衣裳已经被大雪打湿,头上和衣服上覆满了雪花,便打着油纸伞过来替寒江雪拍扫身上的积雪。

桃花道:“辛苦您了”。

寒江雪看着桃花,只是笑笑,却把油纸伞从桃花手里接过来打着,两人拉着手转身便向来时的小巷子里走去。

突然,身后桥头上传来一阵狂笑。寒江雪和桃花便转身,只见暮色里,一人顶着风雪立在桥头,身上已经覆满了雪花。

寒江雪听得这笑声如此刺耳,却又有几分熟悉,正自惊疑,那人便开口冷笑道:“好一位异国美人,好一个郎情妾意”。

寒江雪听得此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便连忙放开了拉着桃花的手。

那人突然飞起身,一剑向寒江雪身后的桃花刺来。

寒江雪大惊,急忙拔出艳骨剑一挥,把那来人的剑挡开。一点寒光闪过,那人落地。寒江雪急忙挡在桃花前,叫道:“蕊儿,你听我说……”。

寒江雪话未说完,蕊儿的剑便刺到,寒江雪只得挥剑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