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出自己了?

白羽的装扮技术不说出神入化,也难有瑕疵,眼下任谁看,自己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北离士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识破?

秦苍见躺椅上那人并没有回头,又回想起初见时她对自己的蛊惑,略有不安。

“你是陆将军身边的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不远处,那个被裹成茧的女人似乎微微移动了身躯,声音逐渐轻快起来:“人们为什么要取名字呢?好像听到那几个音节,见到那几个符号,才确定一个人是谁。可是谁又是谁呢?”

秦苍不明白她在感叹什么,但她说这话的原因,自然是在打消自己的疑问,于是接道:“有人让我带给你一样东西。”

“哦?”那人得了兴致,终于慢慢转过身,露出一张苍老的脸:“还有人记挂着老身?”

秦苍走上前,将白羽的信递过。这时才发现,吴涯的姿态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同样裹着白纱的头颅上多了些伤口,使沟沟壑壑的一张脸更添狰狞。

“白羽。”

吴涯并没有接过秦苍手中的东西,话语却很笃定。她似乎思忖了一会儿,看了看秦苍,又将身子慢慢挪回去躺好,才悠悠道:“看来真要乱了。你回去吧。告诉他:老身年纪大了,不愿折腾。想在这潭底图个清净。”

“可是……你不看看里面的内容吗?”秦苍依旧举着信,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放下。在吴涯面前,她像被丢进清清水底中的小鱼,表达与掩藏都丧失了原本的作用。

“我和白羽曾有些交情,他该是想让我脱离苦海。你回去告诉他我的意思即可,他不会多为难你。”吴涯抬起头,对秦苍善意的笑笑。

“你真的想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有什么不好吗?我害怕不能呢。”

这两人是旧识,白羽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厉害,若她真想离开,至少会掀起些劲浪,所以此番甘于缧绁的话恐怕是真的。只是,白羽打通各种关节将自己送进来,自己又小心翼翼才走到这人面前,若是连这么小小一封信都没送出去,多少有些不甘。

“知道有个人惦记着自己,心下总还是有些安慰的。”这话倒是像在安慰秦苍。吴涯顿了顿,轻轻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白羽是不是还许了你什么?你该知道,一个时辰一人轮值,老身可以回答你关于三个人的问题。”

秦苍当然有疑问,甚至听白羽说能再次见到吴涯,自己竟是期待的。只是,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边城的枯井下太过匆忙,且那时自己的处境和心境也与现下截然不同。林林总总、庞杂繁复,甚至不知吴涯的答案是否有所保留。但来不及多想,秦苍开门见山:“李阔!他投靠九泽了吗?”

吴涯听完竟怔了一怔,不多时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于是一笑:“很早之前曾有人游说过他,但他没有答应。现在,便不知了。”见秦苍似乎并不满意这么简短的答案,吴涯提醒道:“你这个问题不好。老身是能看到些旁人看不穿的,但不代表我能掐会算。若要问世上正在发生什么,不如你自己去看。”

也是,这两人多年不见,什么能不变呢?可他们毕竟曾为夫妻。纵是无礼,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

“那可以告诉我,李阔是个什么样的人?”秦苍坚持。

“你到真是对他感兴趣。”吴涯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竹栅栏上:“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未曾见过他。坊间传他拥兵自重、早有自立之心。可是另一面又听说他沉着隐忍、为人并不如传言中放肆无羁。”

吴涯点点头:“李阔少年为将,先后效力于先帝与现任北离王;政见上与任太傅等臣多有不合。至于他是跋扈还是礼数周全,是有自立之心还是赤诚肝胆,传言都不可尽信:一个从底层爬至高位的人,两面三刀并非少见。我只能说,此人很聪明、心思缜密。你是不是想依他过往言行,来估量他是不是应对眼下北离危机可依傍的对象?”

“正是!”

吴涯叹一口气:“那怕是要无功而返。我这里没有答案。”

秦苍确实想知道李阔的立场,这人站在谁的背后至关重要。在蒋通那处,秦苍得知早有人打着李将军的名义与学社取得联系,却不知是冒充还是刻意为之。蒋通将所持证据呈报朝堂的途径是不是李阔,而那些证物是石沉大海还是另有所归?这一切,秦苍本想从吴涯这里寻些线索。但她似乎有意回避。

此路不通。

“那宋逸呢?你对她有所了解吗?”

“一点点。我没有见过她。”吴涯的声音冷淡起来:“她也来北离了吗?”

“至少是参与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