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入了秋的天，就像被雨打开了一个缺口，驱散了闷热，打在身上也有凉意了。 梁韫从外头回来，一开门，就看见了站在窗前的梁韦芳。 她看楼下看得入神，都没听见他进门的动静。 梁韫没出声，换了拖鞋，轻唤她一声：“妈。” 梁韦芳心虚地转过身：“回来了。” “嗯。”梁韫顺着她看的方向，能看见在楼下徘徊的王骁平。 王骁平刚才打电话给他了，想见见他和母亲，他没让王骁平上来，他不想让母亲和王骁平再见面了。 他以为母亲没听见他和王骁平的电话，原来，她都听见了。 他们去国外的这段日子，王骁平天天都在楼下等，从熟人亲戚那里打探消息，一知道他们回来了，就疯了似的打他电话。 说是知道他们哪天回来，他就去机场接他们了。 …… 他下楼和他见面，就是和他再说清楚一点，他们现在没有一点关系了，让他不要再来打扰他和他母亲的生活。 “妈。”梁韫看着在厨房里偷偷抹泪的梁韦芳。 梁韦芳擦去挂在下巴上的眼泪，声音有些颤，她听见王骁平打电话来了，他那大嗓门，这么多年都没变。 明明他伤害她和儿子那么深，明明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但看到他现在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还会为他流泪，为他伤心。 虽然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毕竟他们那么多年的情分，怎么能说断就能断的了。 “儿子，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很没用啊。”梁韦芳哭腔里带着鼻音，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她看到平时那么精致的一个人，竟然过成了现在这样，她觉得，比看到他过得好更让人难受。 “我和他离婚了，他过得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可是，”梁韦芳看向梁韫，眼都哭红了，“你看看他，他平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现在长出了白发，也不去染了，身上的衬衫都皱成那样了，他还穿出去。” 梁韦芳说不下去了，双手捂脸抽泣。 “你说他要是想过这样的日子，何必当初呢。”梁韦芳委屈，是为从前生活在这样日子下的梁韦芳委屈，她守着一个人半辈子了，最后却是一场空，再也回不去了。 “妈，他不值得你为他哭，”梁韫轻拥住梁韦芳，手轻拍着她的背，“你还有我。” 梁韦芳头埋在梁韫胸前，哭得更狠了，恨不能将半辈子受得委屈全部哭出来，将痛苦都化成泪水流掉。 “妈，你想不想去一个新的环境？” 梁韦芳止住了哭泣，抬头看梁韫：“换一个，新的环境？” “嗯。”梁韫点头。 梁韦芳犹豫了，她从小在皎城长大，在皎城呆了四十多年了，这让她突然换一个新的环境，她要去哪儿啊，她又能去哪儿啊。 “让我想想。”梁韦芳垂眸，她现在心里乱得很，什么都想不明白。 离开一个从小长大，一直很熟悉的地方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 她需要好好想想，好好想一想。 晚上，梁韦芳睡不着，她一闭上眼睛就想到梁韫说的话。 她去了房，打开桌上的台灯，从柜子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相册，相册里满是美好时光的定格，从她儿时的照片到她儿子梁韫的照片，她仿佛翻开了自己的人生相册。 所有美好的瞬间，都在她熟悉的这座城里发生。 她在皎城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已习惯了这里，习惯了这里的天气，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就在梁韦芳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回忆时，屋里一下大亮。 梁韫站在房门口，手轻覆在灯开关上。 梁韦芳像个被发现秘密而无措的孩子，慌乱将相册往背后藏。 “儿子。” 梁韫走到梁韦芳身边，将相册从她身后拿出来，轻拂去相册上的灰，将相册重新交到梁韦芳手里。 这本相册不仅仅是一本相册，更是他母亲能摸得着看得见的一生。 “儿子，我们不离开这儿，好不好？” 这儿是她生活的地方，和其他伤了他们娘俩的心的人无关，她不想因为谁而离开这里。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在这座城，有痛苦但也有快乐，她想一直生活在这座城，也想长眠在这座城。 梁韫明白，是他太自私了，他想让母亲离开这个伤心城，但他忘了，这儿也承载了她最快乐的日子。

“好，”梁韫答应了，“我们不离开这儿。” 听到梁韫说这句话，梁韦芳欢喜到流下了眼泪：“嗯。” 梁韦芳激动地翻开相册，这本相册重新整理过，抹去了王骁平所有存在过的痕迹，只留下自己和儿子的身影。 “你看，这一民公园，是你小时候最爱去的公园，我和你姥姥姥爷总带着你去那儿玩，”梁韦芳脸上洋溢着开心，“还有这儿，你还在这小假山迷路了……” “还有这家百年小吃店，你最爱吃他们家的特色芙蓉卷了，你去上学路过这家店，都得进去买上两个……” 梁韫站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梁韦芳说他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的事，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依稀地记得一些片段，听梁韦芳说得越来越激动，他没打断她。 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 自从和王骁平摊牌后，她整日闷闷不乐，在国外散心也总有心事，怕他担心，就说是水土不服。 其实他心里明白，和王骁平离婚的事，对她影响很大，她嘴上虽然不说，但他知道，她心里还有王骁平，哪怕王骁平对她做了很多错事，她心里仍放不下王骁平。 她不想离开这儿，王骁平也是其中一个她不想离开的原因。 …… - “李想想！” 徐停朝她跑过来，手里拎着的早餐随着他的动作幅度来回轻晃。 “你慢……”李想想话还没落地，徐停就刹住步子，站定在她面前，肉包子香味都从早餐袋里飘了出来，其中还混着熟悉的淡淡的橙子香味。 “我给你带了肉包子，还有烧麦……” “你，换洗发水了？”李想想突然开口，她鼻子灵，一下就闻出他洗发水换了，还换成了橙子香味的。 听见这话，徐停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含糊地应了声：“嗯。”他特意换的和她一样的洗发水，被她提起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吃包子吧，再不吃就冷了。”徐停话锋一转，将早餐塞到李想想手里。 今天第一天开学，他起了个大早洗头，特意用的新买的洗发水，赶着点给她买早餐，就为了能更早见到她，他想早点见到她，比其他同学都更早一点。 徐停偷瞄一眼咬包子的李想想，又敛回视线，怕被她发现自己在偷看她。 “好吃吗？” “嗯，是王叔那家包子店的味儿。” “我知道你爱吃他家的。” 李想想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嘴角扬起：“王叔包子店的生意很好，你排了很久的队吧。” “不久，”徐停递上插好吸管的豆浆，“你喜欢就好。” “你也吃。”李想想示意徐停也吃，包子就要趁热乎的时候更好吃。 “我吃。”说完，徐停拿出一个烧麦直接一口，整个嘴巴都被塞满了，李想想都被逗笑了。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徐停递来纸，看她吃得开心，他就开心。 …… “我和喵姐说了，开学后，我就不能在甜品店工作一整天了。” 她很想继续在甜品店工作，但开学就高三了，高三学习任务重，学习时间紧，她要以学习为主，虽然工作存钱很重要，但她更想再拼一下，多一分都能考上更好的大学。 喵姐和旺哥的甜品店已经步入正轨，每天慕名而来打卡的客人很多，没有随着暑假的结束而人流量减少，旺哥和喵姐的新店品牌也在筹备阶段了，一切都很顺利，就等一切就绪，第二家甜品店也会慢慢开起来。 “嗯，开学了，我们肯定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忙了，”徐停看着她，“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考上大学。” 徐停点头：“嗯，约好了，我们一起考上大学。” “嗯，”李想想话锋一转，“还有，针对你薄弱的学科，我已经做了详细的恶补计划。” “好。”他都听她的。 风吹红了他的眼，微微抿唇：“我也和网吧那边说了，今天开始不去了，”顿了顿，“我要好好恶补薄弱的学科，我要考上大学，和你一起。” 李想想盯着他的脸，轻轻点头，他们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还有网吧的事，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他在网吧干的不开心，从何风离开网吧后，就他一个人守着网吧，从白天到晚上，熬大夜是常态，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徐停不想让李想想担心，咬了一口包子，佯装没事：“没事了，结束了。” <

> 因为开学就要高三了，他好几次都和网吧的老板提过要走，老板每次都说等招到了人再走，不然这网吧就没人了，他同意了，但他没想到他让步的结果，就是被耍了。 网吧招人，以往最多两天，就会来人，但这次，过了三四天，都没有任何动静，他也没想多，直到他无意中听到了老板和李兴通电话，原来不是没有人来应聘，是根本没有放出招人的消息。 老板一看到他，马上心虚地躲开了，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李兴在后面搞的鬼。 这一整条街的网吧都是张松铮的产业，张松铮把整条街都交给李兴管，网吧老板在李兴手底下讨生活，自然要听李兴的话。 李兴要网吧老板拖时间不招人，老板也不敢忤了李兴的意思。 网吧不招人，还故意拖着不让他走，摆明了就是在耍他。 最后还是因为李兴不想松哥知道这件事，才松口让他走的。 “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李想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表情骗不了人。 “没有，”徐停不想她担心，“你别担心。” 看他这样子，她怎么能不担心，她以为，让何风离开，会让这件事终止，但是，这件事好像从没有结束过。 “走吧，再不去学校就要迟到了。”徐停开口。 他知道李想想在担心他，但他不想她担心，只好转一个话题。 “徐停。” “别担心，我能解决。”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还让李想想担心自己。 “别一个人都压在心里，也别让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好。”徐停应声，他会告诉她的，会把一切都和她说的。 疾驰而过的车轰隆隆的声音钻进他们的耳朵里，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影子斜斜地映在路面上。 太阳又升起，所有的黑暗终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