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龙(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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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东西非雾非烟,悬停在末影竹面前,似是有些好奇般探头探脑,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凉柔和的气息,和这处处血腥燥热的蛮荒大泽格格不入。
“还真被她说中了……”末影竹眸色一暗,脸色有些嘲弄,“远岫浮岚烟袅袅,这鬼地方竟有这种东西。”
微微侧脸,她长久地凝望着浑身狼狈的无支祁,脑海里却闪过和翡洺初遇的时候。
其实她一早就认得翡洺,东林四处飘荡的无身女头,在末影竹一族里早已见怪不怪。
又一场争斗后,林子里难得的静谧,趁着那癫狂的头颅闭目休息,族里的姐姐轻声提醒她。
语气难言担忧,“十六,看见了吧,离这疯婆子远些,保不齐什么时候血就溅到自己身上了。”
刚修出意识的末影竹懵懂地望着地上的脑袋,从她的视角往下看,只觉得那东西无比的渺小,蜷在一块岩石旁躲着,张牙舞爪的头发也温顺地落在一旁,像只无助的小兽。
“簌簌”叶子轻动,她弯了弯腰杆,浅淡的影子正好落在岩石上,遮蔽了那颗头颅。
真可怜,小十六心想。
右手缓缓抬起,如藕粉臂化成一支翠绿的竹枝,伸到了那团温润的气息面前。
“我有时候挺后悔的……”末影竹低着脑袋,声音有些颤抖,“当初不让你出去就好了。”
沁凉的气息从指尖传来,那团东西似乎对末影竹的触碰并不排斥,欢欢喜喜地缠着细伶的竹叶嬉闹。
慢慢的,末影竹收回手,望着掌心内缓缓流动的雾霭,没敢合拢,就这样捧着走到了无支祁面前。
他依旧昏迷着,拖了一路的身子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最为骇人的,还是硬生生扯断的手臂,狰狞又难看。
比起身上的伤,他精神状态也算不上好,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一口气若是没喘上来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先天灵体?”末影竹冷哼一声,手指忽地松开,“真是便宜你了。”
只见那团气息被一股强劲的力量裹挟着直直坠落,转瞬间没入了无支祁的左胸。
见翡洺交代的事情已了,她后退两步,抽回了栓着他的软竹。
“这次,我们终于两清了。”
当初被人制成竹简,毁去神智,要不是木魅强行附身进来,也不会让她重新拾起之前的记忆,更不会被外界的事物迷了眼,一步一步,竟再也回不了头。
盯着玄铁锁链像毒蛇般将无支祁缠绕,她忽地笑了,“真是费尽心思啊,也不知道,醒来的人还会不会认得你。”
半大的小姑娘停在原地,目送无支祁被锁链带着越渐远去,丝毫没注意四周的嗜血残忍的视线,在怪物们哼哧哼哧的低吼中,拿出了怀中的竹简。
她缓缓展开,抚摸着里面篆刻的字眼,不经意间用力,平滑的竹面被指甲掐出一个印记。
“至于你……”她转头,看向熟悉的竹林,目光沉静,“就和我待在这里吧。”
絜钩和白蛟打得正是激烈,而一旁翡洺被冰夷压制着跌落在地的轰然响声让白蛟不自觉地分出点心神,愣是没注意到絜钩倏地伸过来的爪子。
“看哪呢,打架还能分心?”小陶不满地大喊,尖锐的利爪薅下一把鳞片,血淋淋的皮肉裸露在外,掌心的潮湿让他忽地顿了顿。
觑了眼不远处人群里的诏狄,他有些纳闷,就这水平,怎么可能会让大泽一群人招架不住,这到底是借了谁的势?
身上的疼痛比想象的还要难以忍受,白礁咬着牙大喊,“去帮她啊,你傻楞着什么?”
事故发生得太快,原本盯着谈萤等人动作的石怪还未反应过来,被吼了才幡然醒悟,呲牙咧嘴地召出大量落石,劈里啪啦地砸在冰夷身上。
白礁仍是焦急,动作也没了章法,不断扭动身躯,只想着赶紧把身上的絜钩甩下去。
可小陶又怎会如他所愿呢?
他起了疑心,浑身火红的羽毛忽地张开,身形逐渐膨大,粗壮的翅膀随意一挥,便扬起一小阵风旋,他趁势翻身骑上了白蛟,一把抓住了蛟首上的角。
絜钩的动作不过眨眼间,等到白礁反应过来时,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发了狂地带着絜钩砸落在地,温热的鲜血飞溅,聚成一道小溪流,淌入了那个未合拢的水坑。
向川泽盯着两人缠斗的身影,心里隐隐不安,抚上腰侧的剑,转头和明霁对视一眼,随即和谈萤说道,“情况不太妙,我去看看。”
“要不我也……”谈萤跟着起身,还未站定就听见身后明霁淡淡的语气。
“你个普通人,这么积极干嘛……”她的视线颇具深意,扫在谈萤身上让她没由来地有些心慌,“过来,我和你说点事。”
谈萤忽地有些揣揣不安,警惕地盯着她,“有什么事,这样说我也能听见。”
这会只剩下她和浊江的一行人,即便知道明霁是镇渊砀所化成的,她也做不到放下心防,尤其是如今这么个草木皆兵的时候。
像是想起什么,她的视线倏地射向姬鹤,她眯着眼问道,“姬长老,你说的关闭通道的方法,是什么?”
姬鹤还捏着明霁给的药丸,没抬头,颓然地摇了摇脑袋。
在气氛越加凝滞前,谈萤听见他的叹息,“来不及了……”
她深深蹙起眉毛,不理解怎么会来不及,底下只是被冻住了,保不齐还有怪物潜伏在下边等着伺机窜出来。
听完这话,一直没作声的诏狄忽然发问,“怎么会,趁着它们正在缠斗,我们一起下去,应该能把它封上的。”
他还记得上次和暮燧一起封闭蛮荒大泽的时候,姬鹤也在一旁,理应是熟悉步骤的,难不成是不敢?
“哼,”一声轻嗤,明霁抱着胸抬头和诏狄对望,“你好歹也是个圣灵,真的一点也没察觉到吗?”
被黄泥染色的脸渐渐渗出些红色,诏狄抿着嘴,有些尴尬地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