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临湘外围,一共有两座卫城,一是位于临湘西北的北津水城,二是湘水西岸的三石戍城。

荆州大军兵临城下后,张羡为了集中兵力应敌,放弃了湘江对岸的三石戍城,北津水城则得到了加强,与临湘成犄角之势。

北津水城,顾名思义,临湘水而建,舟船可直抵城下,北津水城除了肩负拱卫郡城临湘的重任外,亦是长沙,乃至整个荆南地区最重要的口岸。

当蒯越率领大军围攻临湘时,蔡瑁同时也对北津水城发起了进攻。北津水城不管是城防,抑或兵力,都远远比不上临湘,城中将士在抵抗了蔡瑁水步大军整整三个月之久后,宣告失守。

蔡瑁为人骄豪自喜,打下北津水城,在蒯越面前颇显志得意满,又见临湘坚固,仓促难克,不禁生出了南下的心思。

他虽然是荆州军的统帅,但此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必须要得到蒯越的首肯才行。

近来蒯越的心情不是很好,啃不动临湘这块硬骨头只是其一,其二是大军南下日久,军中开始滋生疾病。

长沙原本就是卑湿之地,瘴气横行,丈夫早夭。荆州军士卒多是来自江北、汉沔等地方,不服荆南水土,加之围城期间,士卒长期露宿野外,亦容易患病。

目前军中士卒患病者多达数百人,主要的症状有腹疾咳喘,泄下流肿等。幸亏如今乃是冬季,处于疾病的低发期,等到明年春夏之间,情况将会更糟。

“德珪你想率水军南下?”蒯越正襟危坐于军中大帐主位,皱着眉头望向下首的蔡瑁。

“没错。”蔡瑁微微颔首,不慌不忙道:“你我皆心里清楚,临湘很难短时间内攻陷,与其困顿城下,不如另辟捷径。

张羡为对抗我等,已将零陵、桂阳二郡兵力抽调一空,而今二郡空虚,正是我等难得的良机。异度你率步骑继续围困临湘,我则率水军南下,以我水军兵船之众,二郡必定会望风而降。

零陵、桂阳二郡一下,等于是断了张羡的手足,届时其仅剩下临湘一座孤城,外无援手,内则交困,城破之日不远矣。”

蒯越眉头紧锁,他知道蔡瑁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要多立功勋,然而他认为,此时南下多有不妥,摇头道:

“零陵、桂阳二郡对我等而言,无关痛痒,只要长沙一下,二郡自会顺服。相反,如今张羡尚在,你率水军南下,必会受到二郡士民的敌视。原本作壁上观的二郡将烽火四起,到时候,我等必会深陷泥潭,疲于应付。”

此举在蒯越看来无异于自讨苦吃,明明只需要应付张羡一个对手,何苦要南下招惹零陵、桂阳二郡,为自己惹一身骚。

蔡瑁听得心中有些不快,沉吟一声道:“此事有利有弊,我以为利大于弊。况且,我欲率水军南下,不单单是为了零陵、桂阳二郡,还有酃县的刘仲达。”

“刘仲达……”蒯越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刘景刘仲达之名,他自然不可能没听过,毕竟,这位可是被襄阳南北士人公认的,荆州年青一代士之冠冕。

其人才器非凡,智略超人,对天下大势可谓是了若指掌,刘表称其“机鉴先知,有若鬼神相助。”邓羲认为他有“王佐之才。”其师宋忠亦赞其为“国器。”

当初刘表深爱其才,为了招揽他,称得上是费尽心机,州刺史部、镇南将军府接连征辟,最后甚至破例举其为“茂才”。

可惜却被张羡抢先一步举为孝廉,为此,一向以儒雅温厚示人的刘表,亦不免在人前大发雷霆,由此可知其对刘景的重视程度。

蒯越此番南下,临别之际,刘表曾特别叮嘱他,勿伤刘景性命。偌大个长沙,有此待遇者,不过一二人而已。

在蒯越看来,刘景固然才智杰出,但他不过是一县之长,根本影响不到整体大局,他若是肯置身于事外,自然无忧性命。

然而蒯越发现他小看刘景了,据吴巨等长沙降人汇报,巴丘一役后,长沙一部分败军,包括其族兄刘宗等人,没有选择返回临湘,而是南下酃县投奔他。目前其麾下至少有三四千人,船舰数十艘,势力已然不可小觑。

更关键的是,酃县地处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之交,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加上刘景在荆南有着很高的名声与威望,若是放任不管,势必会对他们产生不利影响。

蔡瑁见蒯越默不作声,继续道:“刘仲达其人,想必异度你也知道一二,为人颇有才略,而其所在的酃县,乃是零陵、桂阳二郡北方的屏障。今刘仲达拥重兵、扼要冲,对我等招揽不屑一顾,其心意昭然若揭。像这样的祸患,必须尽早根除才行。”

蒯越脸上露出认真之色,他又不是一个瞎子,像刘景这样实实在在的威胁,他不可能看不到,只是之前他们被绊住手脚,暂时抽调不出兵力应对刘景。

蒯越仍然反对南下零陵、桂阳二郡,不过酃县的刘景,则有必要提前将其扼杀之。

蒯越心中有了决定,开口说道:“德珪所言不无道理,刘仲达对我等确实是一个威胁。”

蔡瑁闻言先是一喜,继而问道:“那零陵、桂阳二郡……”

蒯越决定采用拖字诀,微笑道:“得陇方能望蜀,德珪何不等打下酃县,擒获刘景,你我再商议也不迟。”

蔡瑁不由站起身来,豪气干云地大笑道:“异度委实多虑了,我水军大舰数百艘,战士万人,区区酃县小城,如何能当我雷霆一击?刘仲达若是自恃小才,敢行螳臂当车之举,那就休怪我不顾将军的嘱托了。”

蒯越见蔡瑁有些得意忘形,忍不住提醒道:“刘仲达盛名之下,岂能无因?德珪千万不可大意。万一受挫……”

“受挫?异度难道认为我会阴沟翻船?”

蔡瑁心中颇是不以为然,刘景只是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就算小有才略,也仅止于坐而论之,对他能有什么威胁?难道仅凭一张嘴,就能胜过他的水军?

蒯越心有不喜,几次欲言欲止,终是没有说出口。蔡瑁性格便是如此,旁人的劝说根本起不到作用,反而会惹他厌烦。

不过蒯越也没有太过担心,蔡瑁性格骄豪自喜,不纳人言,可他并非是一个无能之辈,只要不出昏招,以众凌寡,刘景就算有再大本事,也只能束手就擒。

两人之后讨论起出兵的时间,自八月初一兴兵以来,蔡瑁的水军数战彻底击溃长沙水军,之后又马不停蹄攻打北津水城。几个月下来,士卒早已是强弩之末,这时南下,必会导致士气大衰,怨声载道,士卒战斗力也甚为堪忧。因此,两人决定休息两个月,明年二月,再南下酃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