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面露疑惑,在她看来此事全然死路一条,再是她父亲母亲联合众多亲戚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先生忽然这么说,倒叫她始料未及。

但先生在她心中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她当然会无条件信任。

陈玉高深一笑,说出口的话寒凉彻骨,又带着坚定,不可一世的光。

“叫你母亲穿着那身诰命冠服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林纾嘴巴张了张,不敢置信道:“先生这是何意?”

陈玉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窗外一方天角云卷云舒,蓝天白云颜色鲜亮入眼。

“为今之计,便是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知道那宋二的鬼祟心思才行。”

陈玉回过身来,“安国公夫人敲登闻鼓,必定闹得整个上京之内人人知晓,到时候她跪在那处哭一哭,大骂宋二无赖,要逼死她的女儿,圣上亲见时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那宋二胆子再大,也不敢欺君,只要安国公府更豁得出去,此事便是你占上风,到时借着圣上太后的手,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天下谁人还敢背后乱嚼舌根?”

林纾听得一愣,心里却如一张鼓被沉沉敲击,心跳愈来愈快,险些跳出口去。

她抬手抚了抚心口,一阵恍惚。

陈玉看她似是被吓傻了一般,上前来牵住她的手,“孩子,世人皆是欺弱怕硬,你素来有闺中软弱的名声,自然遭人欺压,这回已是走投无路,唯有如此,才能给你自己挣条活路来!到时候有了圣上与太后金口,你的名声自然也就保住了。”

这便是此朝此代的生存法则,纵使心中仍有疑窦,但只要最高位之上那人认定她清白,那她便是清白,甚至仍旧有许多人趋之若鹜来求娶她。

窗外一阵秋风呼啸而过,刚刚还风和日丽的天气转眼间便变了,天边积云,天色暗沉,正在酝酿一场遮天蔽日的豪雨。

忽而一道惊雷自天边劈过,映亮半边天空,也在林纾脸上照出晦暗的光。

她吓得一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面上表情却由犹豫不决变为了坚定和一腔孤勇。

她掌心紧蜷,慢腾腾站起身来,接而跪到地上行了大礼,“多谢先生教导,学生知道了,今日便回去同父亲母亲好好谋划一番。”

这次陈玉没躲她的大礼,坦然受了,面上挂着淡淡笑意,恰好孙嬷在外头唤她们吃饭,她便亲手将自己最喜欢的这个孩子扶起来,宠爱地拍了拍她手。

“好了,去吃饭吧。”

这场雨终于还是在几人用饭时落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秋雨冲刷着本就嶙峋的树枝,将为数不多的残叶全部卷了下来,天地间骤然变成了一片光秃景象。

夏盛与秋浓的交替竟在一夕之间就完成了。

等雨略小了些,陈玉亲自随林纾上了马车,两人一道往段昀梦的住所里去。

这两日段昀梦也裹了病,告了假在家中歇着,是以两人并未直接往教坊司去。

哪知到了门上才被告知,司里出了事,女官刚刚已急匆匆出发,去往司里了。

两人扑了个空,又迅速调转马头往教坊司去。

马车拐进西直门角落的小巷中,两人接连下了马车,哪知还未进门,便从里头传出一声尖叫声来,而后是哀哭声一片,叫人听了胆寒。

林纾面上一凛,下意识回过头去觑陈玉的脸色。

陈玉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面上丝毫未见惧色,端方地理了理发褶的衣衫,提步朝那门里去。

林纾急匆匆追上去。

甫一进了门廊,才知道里头的确是乱了,小院内站了许多人,围成一个圈,将地上摆放的什么围裹住了。

那些伶人伸长了脖子去看,看到的人皆是捂住了嘴巴,一脸的惧色。

而身穿官服的段昀梦就站在中间,垂首看着什么,面色严肃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