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一辆马车,红漆皂缘,彰显地位。

不到片刻时间,车身尽被鲜花柳枝覆盖,生生变作一辆花车。

车厢不提,连拉车的马都未能幸免。变身脂粉香,鼻孔直喷粗气。

不是健仆拉紧缰绳,双臂抱住马颈,极力进行安抚,怕会当场发飙尥蹶子,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成一场踩-踏之祸。

护卫健仆拉住骏马,小心在前开路。

人群迟迟不散,反而越聚越多。待王谢郎君的车驾不见踪影,桓使君仍未能突出重围,只能以龟速向前移动。

坐在车辕上,桓容笑容僵硬,身边的饰物鲜花堆成小山。

除了常见的木饰和银饰,竟有不少金饰彩宝,显然是哪姓氏族女郎一时兴起,混在人群中,凑了一回热闹。

从码头到巷尾,不到两百步路,愣是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健仆不敢伤人,急得额头冒汗。照这个速度,天黑未必能入青溪里。

看一眼天色,桓容咬了咬牙,对典魁许超道:“伯伟,季伟,你们去开路,不用说话,瞪眼即可。”

“诺!”两人抱拳。

“等等!”桓容又想起什么,出声道,“还有一事。”

“但请使君吩咐!”二人回头。

“除去上袍。”

“除去……上袍?”

“对,爆衫。裤子就不用了,总要注意影响。”

典魁许超:“……”

即使不甚明白,使君的命令仍要执行。

两个猛士互相看看,同时扯开衣襟,除掉上袍,露-出黝黑的胸膛,宽阔的肩背,大步走向车前。

随着两人的动作,身上的肌肉隆隆鼓起,仿佛小山一般。

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叹。

“真壮士也!”

惊呼声中,小娘子们连连后退。

郎君养眼,熊罴且免,看多会长针眼。

犹如摩西分海,道路开始变宽,健仆抓准时机,扬起马鞭,车速立刻变快。

两尊人-形-兵-器当前开道,桓容略松口气,取下落在肩头的鲜花,一股清香飘入鼻端,好奇之下轻轻一嗅。

眉目如画,笑容俊雅。

一缕黑发拂过额角,晚霞中的少年竟变得不真实。

时间仿佛定格,四周声音微顿,旋即如洪水爆发,又如惊涛拍岸,一阵高过一阵。

“郎君,我心悦你!”

开出的道路再次合拢,小娘子们爆发出惊人的热情,赫然冲开人-形-兵-器的阻挡,手挽手包围马车。

桓容僵在车上,突然意识到,什么叫不作不死。

贾秉退入车厢,车窗合拢,无声无息。

桓容悲愤回首:秉之,这是一个谋士该做的?

车内没有半点回音。

很显然,贾舍人决心沉默到底,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人群迟迟不肯散去,桓容实在无法,二度做了人形花架,被“观”足两个时辰。

待到终于被放行,桓容回首眺望,惊魂未定的得出结论,所谓看杀卫玠,或许真不是夸张。

做一个魏晋时期的名人,当真是不容易。为保证生命安全,必须德智体全面发展,心理素质更要过关。

马车冲出人群,一路疾行,赶在篱门落下前抵达青溪里。

彼时已过晚膳,家家正门紧闭,灯火透出墙外,照亮绕屋而过的溪水。时而有小鱼游过,鳞片反射微光,组成一条银色彩带,映衬空中银河,别有一番意趣。

季夏依旧炎热。

晚风拂过,没有半丝凉意,愈发闷热难耐。桓容坐在车厢里,扯了扯领口,只觉得颈侧微痒,很是难受。

“郎君莫要抓。”阿黍找出一瓶药膏,取下木塞,一股草药的芬芳瞬间飘散,“郎君,这是华医者调配的药膏,可涂抹在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