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太极殿

司马昱服过汤药,趁着还有些精神,翻开堆积在案头的奏疏,一卷接一卷细观。乐++

天子许久不上朝会,朝堂政务半点未受影响,无论政事军事皆是井井有条,不乱分毫。看到奏疏上的种种,司马昱不知该叹气还是该愤慨。

傀儡,傀儡!

用力摔下竹简,司马昱气怒攻心,又开始剧烈咳嗽。咳到最后,唇角竟溢出一丝鲜血。

“陛下!”宦者大惊失色。

“禁声!”司马昱艰难出声,用绢布捂住嘴,“取、取红丹!”

“诺!”

宦者小心捧来一只玉瓶,司马昱牢牢握住瓶身,并没有倒出一丸吞服,仅是凑近瓶口,嗅着丹药的气息,顺势饮下半盏温水。

等咳得不是那么厉害,司马昱命宦者准备竹简,提笔写成一封私信,交人马上送去姑孰。

没用玉玺和金印就算不上天子诏,无需经过三省。

不承想,信未出宫城,送信的宦者被大长乐拦住。

不顾宦者愤怒的眼神,阿讷打开包裹竹简的绢布,看过其中内容,又若无其事的包裹起来,放回宦者怀中。

“放开他。”阿讷袖着双手,居高临下俯视宦者,道,“事情埋在肚子里,你还能保住一条命。”

宦者抱紧竹简,再不甘心也只能认栽。

天子久病不愈,情况显然不好。

褚太后动作频频,拉拢两位皇子,明显有重掌台城之意。他们这些跟着官家的,今后会是什么下场,是不是能保住脑袋,当真是个未知数。

情势所迫,不得不低头。

但是,如果道祖施恩、仙家怜悯,助官家熬过这关,别说什么大长乐,哪怕是长乐宫里的太后,都要遭受雷霆之怒,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宦者站起身,向躲在不远处的小内侍点点头。后者立刻转身,一溜烟跑回太极殿。

司马昱听到此事,并没有当场发怒。

“朕病了这些时日,台城内必生变化,有人盯着太极殿不足为奇。以褚蒜子的为人,知晓朕欲召大司马还朝,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到这里,司马昱冷笑一声。

“这些聪明人啊。”

宦者躬身立在一边,谨慎道:“陛下,可要派人盯着长乐宫?”

“不用。”司马昱摆摆手,“朕倒想看看,褚蒜子会做出些什么。”

“诺。”

宦者不再多言,垂首立在一旁。

司马昱扫一眼面前的奏疏,无心再看,疲累的躺回榻上。

以他来看,长乐宫绝对不愿桓温回朝。不能直接拦截信,只能设法将消息传出,引来朝中注意。

一旦引起武警觉,事情必当拖延。

届时,建康、姑孰和京口都不会安生。

“乱吧,越乱越好。”司马昱喃喃道。

此时此刻,他突然能理解司马奕的疯狂。

他本以为自己能做到,至少不逊于明帝。可惜,登基不过一载,已是身陷死局,不堪重负。

思及在位仅三年,不及而立便早逝的异母兄长,司马昱突兀的笑出声来,眼角滑下两行浊泪。

等到消息传出,众人的目光齐聚台城,应不会留意道福是否还在城中。

“这是为父仅能为你做的……”

司马昱声音渐低,泪水流干,仅在眼角留下两条干涸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