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雪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不得不承认程老夫人目光如炬,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若程老夫人将她骂一顿,再说些嫁到了程家就是程家人之类的话,她不能反驳,心中却是不服气的,针没有扎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她们嫁得好夫婿,又怎么能体会她的苦。

可程老夫人的话,却让王雪然清醒了些。王雪然知道,她们这样的人家,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和离或是休妻,退一步说,哪怕程家愿意放她离开,王家也绝不可能让她和离归家,她不是独自一人,她和离或是被休弃影响的是整个王家,是她的姐妹,是她的侄女们,所以名门世家有不幸早逝的,有常年卧病或是礼佛的,却几乎没有和离归家的。

“君旭他这个年纪上,能考中举人,不说天资过人,至少人不笨能读得懂章,便也能听得懂道理,只在于他愿不愿意听罢了。”程老夫人见她动容,也没打算戳穿她的想法叫她难堪,“你是他的妻子,夫妻本该相互体谅相互扶持,而不能只想着谁对谁错,谁输谁赢,你们是一家子,谁输了都是一家子输了。”

见王雪然听进去了,程老夫人才向陆涵之道:“君泽自幼在边关的时间多,这么多年来,也就去年回来待的时间长。他与家中弟妹们相处不多,但我知道他素来都想做一个好兄长,对底下的弟妹们总是宽容爱护。但你告诉他,玉不琢不成器,小孩子不管教难免犯错,明知堂弟犯错了,不告知长辈,不管教纠正,他作为长兄便也有错!”

陆涵之知道,程君泽只是堂兄,即便程君旭有错,程君泽只能规劝,难道还能将他打一顿不成?程君旭的亲爹还在呢!程老夫人这么说,与其说是怪程君泽,倒不如说是给了程君泽管教堂弟的权力,毕竟程二爷素来是个万事不管的,而程老夫人终究不愿早逝的周氏留下唯一的儿子就这么堕落下去。

“祖母放心,孙媳会告诉夫君的。”程家没分家,程君泽是长兄又有长辈吩咐,管教堂弟也没什么问题。

一大早就来处理程君旭的事,李青芜哭,王雪然赌气,梁氏还唯恐天下不乱,一番闹得程老夫人头一阵一阵疼。老人家精力本就有限,如今事情解决完了,只觉得精神都消耗尽了,摆摆手道:“行了,你们也回去吧!”

从程老夫人院子里出来,远远地瞧见程君泽等着檐下,又想起她只当李青芜是程君泽的外室,还替程君旭说了话,而陆涵之分明是知道真相的,却不说给她,分明是故意瞧着她丢脸。王雪然对陆涵之多少有些羡慕嫉妒,也有些瞧不上陆涵之的温吞不争,但眼下却觉得哪里是不争,分明是在不动声色的争。

经历了程君旭的闹剧,又经历了程老夫人的一番提点敲打,王雪然虽把程老夫人的话听进了几分,但对陆涵之更生了几分不满,一句话没怎么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大嫂既然知道夫君所为,为何故意瞒着我,难道是等着瞧我的笑话不成?”

陆涵之被王雪然这一声质问问得莫名其妙。心道她也是听人道听途说,哪怕查证过了,难道还能跑去跟王雪然说,你夫君在外头养外室了,你赶紧去抓吗?若说暗示么,陆涵之还真暗示过,奈何王雪然没听懂,还故作清高的跟她说,别没事传旁人闲话。

王雪然心中已经认定了自己的想法,也没想听陆涵之解释,说完便挺直身板往前走,仿佛这样就能洗刷掉自己丢脸的事。

陆涵之微微挑眉,没将这事往心里去,倒是秋蝉替陆涵之不平,道:“二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大奶奶先前明明提醒过二奶奶了,怎么如今又来怪大奶奶。”

“总要想法子,显得自己没那么蠢啊!”陆涵之没把王雪然的态度放在心上。先前王雪然大概确实没想到,或者不愿相信程君旭成了婚还在外头拈花惹草,但有了今日的事,肯定是回过味来了。王雪然自诩聪明,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嘴硬怪陆涵之没提醒她也不稀奇。

程君泽在门前等了陆涵之一阵,见她走来,夫妻俩便并肩走着。陆涵之想到程君泽是程老夫人临时喊回来的,便问他:“今日不去营中了么?”

“都已经告假了,再回去做什么?”程君泽没太在意,他是边将,这回在京中一留一年多,也是因为边关没什么战事,皇上出于诸多考虑,将他留在京中,但程君泽自己也有分寸,不会去插手京北大营的军务,老实说平日除了练兵轮值还真没什么事。

“那也好,这么冷的天来回跑怪辛苦的。”陆涵之没有多问,只将程老夫人的话转述给程君泽,“二弟这事办的,还连累你多添了一项麻烦。”

“他倒是想办好,只是一来对那位姑娘也用了些心,下不了狠心,二来么,说是要打发人离了京城,可手头也拿不出多少东西。那点东西拿到手里顶不了什么用,可二弟是国公府的公子啊,若能进府来,哪怕做妾,不比拿着银子回老家强。”程君泽先前查过,哪怕没有细问今日的事,也想到了个大概。

“遇到二弟这样的,跟他扯上关系的女子都谈不上好运。”陆涵之摇摇头,没有站在道德的高度去指责谁,像李青芜,一个孤女,千里寻亲却不被接纳,想必吃了不少苦,所以遇到个程君旭就将他当做救命稻草,可这跟稻草撑不起她,日后进府做妾,日子也未必好过。

“二弟出去游学历练历练挺好的。”程君泽跟程君旭相处不多,但也知道二叔不管这些,二婶又有心打压,受两人影响,他性格有些扭曲也不奇怪。程君旭日子过的不大如意,可世上谁没有自己的不容易,与外面吃不上饭穿不上衣的穷人相比,享受锦衣玉食,有先生教导读圣贤,还有什么可抱怨的,道理很简单,可不亲身经历,哪能从心底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