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不是程老夫人心肠硬，不心疼女儿。当初程予惠出嫁，因为担心她去了叶家受苦，除了按旧例准备的嫁妆，程老夫人还另外给她添了不少，包括长子长媳，谁也没有亏待她。程予惠铁了心要嫁叶思群，程老夫人劝不住，但嫁妆丰厚的给了，也叮嘱她嫁到叶家好好打理家业，督促丈夫用功读，只要叶思群考取功名，再有程家帮衬，日子自然就好起来了。

程老夫人和已逝的丈夫没想到的是，当初虽不看好叶思群这个女婿，但也实在没想到他十几年都没能更进一步，甚至夫妻俩不反思自己努力奋斗，竟将一切不如意都怪到女儿叶蓉身上。

程老夫人也不是没骂过，可程予惠出嫁之后，脑子仿佛打了结，竟是半点都说不通，听她诉说叶思群怀才不遇、又说手中的家业经营不善，仿佛日子都过不下去了，程老夫人心情平静，待她说完了才道：“既是生意不好做，就买些良田，佃出去收租子也够你们一家子过活了。”

程予惠脸僵了僵，因为她嫁到南华县，嫁妆中也有南华那边的一个庄子，但那点田租顶什么用？她买一套头面也就不剩什么了，见到站在郑氏身后的陆涵之，程予惠眼珠子转了转，想起先前听程府的下人说起，程家求娶陆涵之，送去的聘礼，单金银的数量就让人羡慕，更不用说布匹首饰、古物珍玩这些。

陆涵之是长孙媳、世子夫人，娘家又是清流名门，聘礼不能马虎，但其他孙子显然也不会少太多，若是女儿能嫁到程家……

程予惠想的当然不是讨人嫌又没用的叶蓉，而是她身边如珠似玉养大的叶蕊。磨了这些年程老夫人都没有松口，程予惠这回照常哭诉了一回，转头却换了口风，道：“蓉丫头笨，母亲不满意也是有的，但蕊丫头不同，她自幼跟夫君读识字，人又心灵手巧，你瞧，这是她为我绣的帕子，可比我这个当娘的都强。”

“就你那绣工，但凡长手的都比你强。”程老夫人看都没看她手中的帕子，直接怼了回去，她早就看明白这个女儿了，但凡夸她一句，她就能自己吹上天去。想到乖巧又怯弱的叶蓉，程老夫人心中叹了口气，原本还想着叶蓉渐渐大了，得叫程予惠接回家去，这一两年也该说亲了，可瞧她这样，还是留在身边自己看着吧。

程予惠被程老夫人怼得脸一僵，只是心中念的是长女的好日子，她依然不愿放弃，接着道：“母亲，蕊丫头明年就该及笄了，可南华县那边毕竟是小地方，哪有什么好人家。女儿是想着，蕊丫头自小就乖巧，又跟她父亲学了一身才华，哪能埋没在乡里？我这不就想起咱们家了吗？蕊丫头得好母亲看在眼里，毅哥儿的好，我也看在眼里，不如来个亲上加亲？”

程予惠脸皮厚，但在丈夫女儿面前还是要脸的，所以请了安就把叶蕊打发出去了，而程予惠每次都拿叶蓉作筏子，程老夫人心疼外孙女，打发孙女时一并叫她回去了。丈夫女儿都不在身边，程予惠谈起婚嫁只是也就没什么顾忌，只将梁氏气得满脸通红。

从梁氏极力讨好金平长公主，就能看出她选儿媳妇的标准，理所当然，叶蕊是绝对不在她理想的儿媳范围内的。不说叶蕊本人的才华和能力如何，叶家只是南华县的一个普通人家，哪怕是宁国公府的亲戚，对于国公府的公子可没有半点助力可言。

程予惠光顾着劝说程老夫人，半点没留意梁氏这个嫂子的态度，说完这话又看向梁氏，道：“二嫂，你觉得怎么样？”

“……”梁氏被程予惠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恨不得甩她一巴掌，还怎么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她儿子是国公府的公子，哪怕眼下还没考取功名，是一个秀才之女能匹配的吗？别说娶来做正妻，便是做妾，她都瞧不上。

程老夫人也没想到程予惠这回不谈过继了，反而想亲上加亲将叶蕊嫁给程君毅。叶蕊没在程老夫人身边养过，但程老夫人看得出来，叶蕊跟程予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先不提能力这些，就这份心性，程老夫人就觉得不合适。

当然，不等程老夫人拒绝，梁氏就已经绷不住了，冷笑道：“二妹妹还真是脸皮比城墙都厚，从前闹着把蓉丫头过继给我们，如今又要将蕊丫头嫁给毅哥儿，合着我们二房欠你们的是吧？有这好事，你怎么不想着大哥大嫂呢！”

程予惠哪是没想着长兄长嫂，长房承爵，女儿到了长房当然更有好处，但显然的，承爵的长房也更难进。何况程君泽已经娶妻了，程君佑才几岁，她可舍不得女儿做妾或是等上几年。当然，程予惠虽然脑子打结，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得罪梁氏，只当没听出她话里的讥讽，道：“这不是，毅哥儿性子好嘛，把蕊丫头许配给他，我当娘的也放心。”

程予惠这个当娘的放心，梁氏这个当娘的快气死了，偏偏当着婆婆和长嫂还有侄媳妇的面，梁氏是万万不愿意像程予惠一般撒泼的。生怕婆婆急着打发程予惠，一开口就拍板定下这门亲，梁氏赶忙道：“母亲，毅哥儿的亲事虽还没定下来，但都在谈了，这个时候……”

梁氏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程老夫人就想起昨日的那一出。程老夫人倒没有直接将叶蕊许配给程君毅，不为别的，有程予惠这么个女儿，已经够了，万万不能再有个这样的孙媳妇，但说到亲上加亲，程老夫人想到的是叶蓉。没有急着做决定，程老夫人道：“行了，毅哥儿年纪还小，萱姐儿和旭哥儿的事还没办，他的婚事不着急。”

听程老夫人这么说，梁氏稍稍松了口气，程予惠心道，程君毅不急，叶蕊急啊！叶蕊过了年就及笄了，她自然是不愿意女儿嫁在南华县的，南华县离京城不远，可到底只是个县城，在当地，县令家就算顶好的人家了。因为跟宁国公府是亲戚，在南华县倒是不缺上门提亲的，可程予惠是一家都看不上，而京城的富贵人家，在嫁到南华县之后，已经没什么往来了，程予惠这才一心想要抓着娘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