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来桑临走,给了她一个眼神,时雍便猜到他是有话要说,可他又不便留下,这才找了个借口,特地甩掉侍女过来。

没有想到,来桑开口就来这么一句话,当真把时雍吓一跳。

她循着来桑的方向望过去,“二皇子此言何意?”

“你还想替他掩饰?他骗得了父汗,还能骗过我么?”来桑语气有些低沉,不是他平常小火炮似的那活蹦乱跳的样子,说话时还带了一股子浓浓的怨气。

“他装得是很像。可是,我在南晏与他下棋数月,耳鬓厮磨,就算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时雍眉梢微微一跳,下意识想说“耳鬓厮磨”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妥当,想想目前的处境和二皇子的成语水平,默默咽下这句话,含糊地道:

“二皇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别一口一个二皇子。”来桑不高兴地皱着脸,眼斜过去看她,“你要么叫我名字,要么就好好当我的姐。”

“……”

暴躁小王子名不虚传,好端端的说话,也能惹恼了他。

时雍不想在这里跟他吵架,换了句话再问,“你怎么想的?”

来桑重重哼声,不满地道:“我能怎么想?我要拆穿他,方才就是最好的时机。”

确实如此。

时雍抿了抿嘴唇,刚想说话,就听到来桑的牙齿咬得咕咕作响,仿佛还能听到他手指捏拳发出的“喀喀”声。

“我真是没有想到,奸细竟在我帐中。”

话音一顿,他猛地转身,带出一股子劲风。

“你说无为来见你,然后走了。可是我找不着人,结果出现在你帐中的人,竟然是赵胤,戴着无为的铁质面具,穿成无为的样子。无为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赵胤更不可能长出翅膀飞入营地。很显然,他们是里应外合,无为是赵胤的人。说他是南晏奸细,没错吧?”

帐中突然安静下来。

时雍心如擂鼓,又是紧张又是诧异。

既然来桑知道那人是赵胤,就连无为的身份也都猜到了,为何没有当场揭穿,而是跟自己母亲唱对台,将矛头直指半山先生?

“来桑,你先息怒。”

“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来桑的嗓子破了音,若是光线再亮一点,时雍大概能够看到他腥红的双目里那一抹愤慨和羞怒。

“你们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时雍沉默。

换谁遇上这种事,都会难过痛苦,越是信任的人,越是会因为背叛而产生痛恨。

“这个叛徒,等我见到他,定要生剥他的皮,抽他的筋,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来桑低哑着声音,又发了许多狠话。时雍都安静地听着,等他满腔的火气稍稍缓解,这才望了望帐门。

“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能为大人留一条生路,定会有善报。我不敢再奢求你想办法帮我救他,更不会让你背叛父母,背叛兀良汗。我只请你,守口如瓶。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

她说着朝来桑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不料,来桑一把拽住了他,气恨地喘着粗气,急急地问:“你要到哪里去?你是知道人被看押在哪里,还是你比我更熟悉营地,熟悉看守?你是要单枪匹马杀进去救人吗?”

时雍皱了皱眉头,轻轻拂开他的手。

“我自有办法,你只当今晚没有见过我,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晚了。”来桑看着她:“我在众人面前力挺无为,一旦证实他是奸细,就算父汗和母妃不追究我,你以为那些老臣,还有我的大王兄会轻易放过我吗?”

时雍抿了抿嘴唇,停顿片刻,缓声道:“来桑,你是个暴躁而善良的孩子。承蒙你高义,我和大人若是今夜侥幸活命,定会记你恩情。告辞!”

“别高义矮义了。我不是为了你和赵胤,我是为了兀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