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在一旁听得直皱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吴巨道:“吴都尉,巴丘一战,我方几尽全功,但仍有不少长沙之兵侥幸逃脱,罗县乃是溃兵南归必经之地,不知吴都尉在罗县,一共俘获了多少溃兵?”

提到此事,吴巨内心就不免感到有些尴尬,强笑回道:“约有两千余人。”他没敢说实话,其实实际人数只有一千五百余人。这件事无疑要怪刘宗,要不是他,吴巨岂会只有这点收获?

然而两千余人,在蒯越、蔡瑁眼中还是太少,据他们事后统计,从巴丘逃走的长沙士卒,大约有七八千人,吴巨身份未泄,扼守要地,以逸待劳……优势多到数不清,怎么才抓到这点人?

吴巨必须要给二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他会被视为无能之辈,当即苦笑道:“不瞒二君,不知是谁,传在下叛变,以致在溃兵之中,闹得人尽皆知,对在下多加堤防,除了用强,别无他法,因此才只俘虏两千余人。”

蒯越再度问道:“吴都尉历职内外,对长沙的情况想必了若指掌,足下可否知道,现今张羡手中,还剩下多少人马?”

吴巨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沉声回道:“当有万人。”

蒯越与蔡瑁不禁相视一眼,皆暗暗叫苦,张羡若是手中真的还有万人,他们想要短时间内攻下坚城临湘,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两人心态很快又放平,他们本来也没想过能够一蹴而就扫平荆南,解决张羡。

张羡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要知道,他控制的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巅峰时期人口超过两百五十万。刘表实际控制的南郡、江夏郡、武陵郡、章陵郡及南阳郡部分,人口不及荆南三郡。

当然了,战争比的不单单是人口,刘表有大义名分,对治下控制力更强,麾下拥有无数人才,更有一支颇有战力的大军,武器铠甲也更为精良……

总的来说,刘表对张羡有优势,但绝非压倒性优势。只是因为巴丘取得大捷,令蒯越和蔡瑁生出或许能够快速平定荆南的念头。然而事实却绝非那么简单。

荆州大军在罗县休息一夜,次日继续南下,吴巨率兵两千随行。

吴巨加入进来,武陵蛮却离开了,他们接受荆州牧刘表的印绶及赏赐,才答应出兵长沙,打下巴丘后,他们的任务完成了,自然就要打道回府了。

蔡瑁爱武陵蛮骁勇善战,想要以重利诱其等留在军中效劳,却为武陵蛮几位精夫一口回绝。

他们是蛮子,却非傻子,张羡的名声,即使他们居于武陵郡诸河流峡谷,亦多有耳闻。

当初要不是刘表以荆州之主的身份,派使者对他们威逼利诱,他们都未必愿意趟这趟浑水。

蒯越任由武陵蛮离去,不甚在意,这些武陵蛮走山险若履平地,山谷作战,是其长处,攻城作战,是其短处,接下来围攻临湘,他们基本帮不上什么忙。

况且,如果武陵蛮久在军中,必然会引起汉军将士不悦,总体而言,弊大于利。

荆州大军继续南下,水军为之先锋,艨艟身覆牛皮,船型如梭;斗舰战棚女墙,甲士林立;楼船高大若山,威武壮观。以数百艘计的战舰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挤满整个江面,观者无不骇然。

荆州步骑大军,总计超过三万之众,沿着湘江东岸行进,整支队伍延袤十数里,矛戟如林,旗帜飞扬,难望首尾。

荆州大军水陆并进,直抵临湘城下。

率先接战的是双方的水军。蔡瑁统领的荆州水军有楼船、艨艟、斗舰数百艘,战士过万。

而长沙的水军因为之前在巴丘,就已经遭到重创,如今仅剩下艨艟、斗舰数十艘。

两边实力相差巨大,开战仅仅不到一个时辰,长沙水军就被蔡瑁的荆州水军击溃,残存的船舰甚至不敢返回长沙营坞,直接举帆划棹,向南逃去。

水战的失败在张羡的意料之中,然而他真正担心的却不是荆州水军,而是源源不断到来的荆州步骑大军。

原本他还想趁对方刚刚到来,立足未稳之际,派一支精兵出城突击其前部,可他一见荆州军军容如此雄壮威武,心里不由一凉,当即就熄了心思。并且对临湘的未来,生出悲观之意。

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他手中不仅有万余大军,更有临湘十万居民鼎力支持,刘表大军纵然人数再多,也难耐他何。

就在荆州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刘祝和王彊展开刘景交给他们的最后一项任务:将临湘以南,数十家船场,数以千计的人,全部迁走。这件事之前不方便做,只有在这个时候,兵荒马乱之际,才可实施。

所谓“南船北马”,船匠在江南,是十分宝贵的人才,不管势力大小,都需要他们为其造船,任何人都不会轻易伤害船匠。

船匠安全无忧,又祖祖辈辈居住于此,自然十分抗拒迁移。此时形势危急,刘祝和王彊不得不动用一些粗暴的手段。

一开始王彊提议将几个最死硬的船匠沉江,杀鸡儆猴。

然而刘祝考虑到刘景素来看重名声,这么做无异于污其名,只是令士卒以刀矛胁迫,棍棒驱赶。

在此期间,刘祝和王彊看到了长沙水军仓皇向南逃亡,也看到了在后面不停追杀的荆州水军。

幸亏两人小心谨慎,身边并没有留大舰,只留一些小船,不然必会遭到荆州水军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