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过后,阳光明媚。

少女的双手本该是初生的嫩芽,柔弱无骨,可惜因这段时日的操劳,盛锦水的指尖生了层薄茧。

为免勾丝,每次梳理蚕丝前,她都要涂上厚厚一层脂膏。

这样坚持了几月,薄茧虽还是难消,但肌肤总算柔嫩了些。

潮润的湿气被暖阳晒得无影无踪,盛锦水专心梳理着手上蚕丝。

盛安云心里装着事,用完饭便去寻镇上木匠,商讨如何修整铺面。

不大的院子里,现下只剩埋头排绒的盛锦水和持卷苦读的盛安洄。

朗朗的读声穿过院墙,传进相邻的林家。

沈行喻站在枣树下,一边听隔壁飘来的读声,一边唉声叹气地同沈维楠抱怨,“不知我们要在这云息镇待多久,在院时要读,躲到夫子这还要听别人读,真是烦死了。”

他本就是受不了院清苦才躲到镇上,没想到这比之院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南山性子冷淡,不喜吵闹。沈行喻对他尊敬有加,自然不敢造次。

可他天性喜爱热闹,心知自己出不了云息镇,回不到中州,便只能在其他事上撒气。

沈维楠比他稳重许多,可想起中州局势难免心忧,如今听他抱怨也无闲心劝慰。

“隔壁念的什么,怎么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沈行喻实在听不下去了,轻巧一跃便上了墙头。

沈维楠见此心下着急,他虽也习武,但只会几招花架子,强身健体还行,这时就显得无用了,决计做不到像沈行喻那般轻巧地翻上院墙。

跃上院墙的少年居高临下,一览院中景色。

盛家小院里,盛锦水侧坐着,模糊的光晕落在她脸上,映出娟秀的弧度。

盛安洄则背对着院墙,摇头晃脑地正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翻过墙来的沈行喻。

沈行喻看了一会儿,觉得盛安洄这模样有趣,顺势从腰间系着的荷包里倒出一把瓜子,随手拈起一颗砸在对方肩上。

瓜子砸在身上的力道犹如隔靴搔痒,盛安洄穿得多,初时几颗并没有察觉到,直到一颗瓜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他后脑勺上,这才回神,哎呦叫了一声。

罪魁祸首的沈行喻坐在院墙上看得乐不可支,被笑声吸引的盛锦水蹙眉,小心放下手上剪了一半的绒线,看向坐在墙上摇摇欲坠的沈行喻。

沈行喻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见此不忘拍手叫好,可不知怎的,一对上盛锦水似蹙非蹙的双眸便觉心虚,一个走神竟从墙上摔了下来。

不巧,摔进的还是盛家的院子。

乐极生悲说的就是他,疼倒是不疼,就是丢人。

“你干嘛砸我?”盛安洄并不是强硬的性子,这次开口却带了丝恼意,被人用瓜子砸脑袋,羞辱的意味远大于身体上的疼痛。

当惯了霸王的沈行喻可不管这些,见盛安洄竟想与自己叫板,起身拍了拍沾染的灰尘,不服道:“读声吵得我心烦,叫你安静些不行吗?”

半大少年,正是猫嫌狗憎的年纪,又自小养在锦绣堆里,便以为自己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说什么旁人就该听什么。

偏生他这番姿态更让人生气,盛安洄嘴拙,心里又觉得委屈,张了张嘴想与他争论,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盛锦水抿唇,莫名想起自己在中州时见过的勋贵子弟,生来便活得比旁人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同那样出身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他们生来便与旁人不同,不知疾苦自然体会不到寻常人的艰辛。

“沈小公子言之有理。”盛锦水微微笑着,“我会向林公子说明,将这院墙再加高些。”

见她这样,沈行喻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到棉花上,好生无趣。

就在这空当,沈维楠领着怀人过来了。

怀人是萧南山的心腹,自然知晓他们二人身份,不敢责备这两位祖宗,只能一弯腰,行礼后代为致歉,“盛姑娘见谅。”

盛锦水点头后,他才转向沈行喻,“小公子可有大碍?”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见他不来关切自己,反倒向旁人道歉,沈行喻气呼呼道。

真是混世魔王,怀人心中腹诽,面上却是敛眉弯腰,一副任君责骂的模样。

简直是小孩子脾气,盛锦水心下摇头,出声打断他们,“你家公子可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