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论起来,钱周氏说的没错,盛家在嫁女一事上十分舍得。

同村嫁女,扯些红布做身新衣已算十分体面,也就如盛大这般有些家底,又十分疼爱女儿的才会准备这身称得上奢侈的嫁衣。

有眼力劲儿的早看出了嫁衣的不一般,甚至暗暗将之与县里的富户比较。

可比较归比较,最多也就在心里感慨一句盛家舍得,哪会如钱周氏这般酸溜溜地明褒暗贬,挑拨离间。

“就一个女儿,还是嫁到镇上,准备得齐全些也是寻常。”大喜的日子,没人想触霉头。

盛家婶子开口,打了个圆场,心里却对钱周氏渐生不满。

不想对方并不承情,反手把瓜子壳都抛到地上,拍干净碎屑后故作惊讶道:“哎呀,婶子可别误会,我就是好奇。家里只一个女儿的不止一家,可谁有这排场啊,盛家是在哪发了财,怎的也不告诉一二,好帮衬帮衬乡亲。”

盛锦水恍然大悟,她这是冲自己来的。

真是好没道理,明明钱周氏才是做错事的那个,自己还没去找她算账呢,她反倒先找上门来了。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可今日是阿姐大喜的日子,叫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钱周氏是个混不吝的,因是外来户,村民与她多是面上交情,猛地听到这番话,一时都愣住了。

盛二姑不知缘由,微皱着眉,心道这人什么毛病,怎得如此尖酸刻薄。

她嫁到别村清楚,同村里却有消息灵通的,早听到过些风言风语,猜是盛家挡了钱周氏的财路,才叫她在大喜的日子不依不饶。

对峙间,门外再次响起喧闹声,原是盛四姑带着十全老人回来了。

不就是挑拨离间,上辈子盛锦水耳濡目染,听多了绵里藏针的话,哪会被钱周氏的小手段唬住。

“阿姐该上妆了。”顾自说完后,盛锦水也不理她。脸上换上了一幅笑模样,递给盛二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没事人般上前,将盛四姑和十全老人迎进屋里。

钱周氏哪里甘心,可惜没等张嘴呢,盛二姑就已挡在她身前,不容拒绝道:“安安要梳妆了,钱家嫂子若是有事要忙,便先请吧。”

即便两家有再多龃龉,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闹将起来,见四周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已隐含不满,她微微一顿,暂时偃旗息鼓。

被迎进屋的十全老人是从隔壁村请来的,与盛家有着七弯八拐的亲戚关系。

论辈分,盛锦水这些小辈该尊称一声姑奶奶。

虽已年近七十,但这位盛姑奶奶身体康健,精神矍铄,稳稳站在盛安安身后,拿起梳子为她梳妆。

趁众人都围着盛安安,盛二姑将盛锦水拉到角落,低声问她关于钱周氏的事。

对自家人,盛锦水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今日是堂姐大喜的日子,却闹这么一出,她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事怪我。”盛锦水并不推责,心道还是自己不够谨慎,高估了一些人的品行。

她长话短说,将祈愿糕的事同盛二姑解释了一遍。

这事怎么看都是钱家理亏,盛二姑听后神色也不大好看,沉声道:“这怎么能怪你,明明是他们偷人东西,污人名声,竟还有脸来说酸话。”

虽压着嗓子,但从盛二姑咬牙切齿的表情里不难看出她的愤怒。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怕是要撸起袖子冲上前去同钱周氏理论了。

盛锦水赶忙将人拦住,安抚道:“今日先不说这些,二姑放心,我已经想到法子。只是委屈你们,今日暂且忍一忍。”

“我们有什么好委屈的,”盛二姑叹气,眼中满是怜爱,“最委屈的是你才对。”

盛锦水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眼神,余光见十全老人已在帮盛安安挽髻,适时转移话题,“二姑,该请大家为阿姐添妆了。”

盛二姑一拍额头,心道这才是正事。

盛锦水轻笑一声,跟着她到盛安安身侧站定。

方才的闹剧盛安安都看在眼里,也猜到了钱周氏的用意,那日钱霜在码头兜售祈愿糕时她也在场,自然知晓钱家的可恶。

“阿锦。”盛安安抵唤一声,伸手牵起了盛锦水。

带着暖意的手掌让盛锦水回神,她安抚似的拍拍对方,抬眸看十全老人同盛三姑盛四姑合力给她挽了个堕马髻。

十全老人指的是上有老下有小,品格德行都无瑕疵的人。

而请十全老人为新嫁娘梳妆,也是想让十全老人将自己的这份幸福顺遂传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