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管事出来引领,舜钰与田荣方进入房内。

但见墙上挂着名人山水,香几上铜炉内烧着香饼,一边桌案摆满笔墨纸砚,一边摆满古玩字画。

再往里走几步,有一张六尺檀香木架子床,悬销金帐,红褥里躺着一人,三四仆子正拧干棉巾汲的水,小心翼翼在替他擦拭。

帐外椅上胡乱搭的直裰,瞬间让舜钰红了眼,那分明是徐蓝的衣物。

忽闻一声清咳,舜钰收敛心神,扭头随望去。

不远处,一穿莺背色茧绸直裰的男子,已值不惑,正倚于花梨木官帽椅上,端着茶碗悠闲得意的吃着,想必此人即是唐六公子。

面前跪的人,舜钰也认得,是在国子监内,带人绑了徐蓝来的护院头目。

听得唐六公子低声叱责:“哪来的狗胆儿敢将人打伤,那肩背处的青痕,能致肌肤肿胀,你让我如何画得逼真?”

此护院头目原在娼妇寮里做事,对吃霸王餐的买春客,素来心狠手辣。

新来画馆才数日,痞气还盛,听得这话心里不利落,遂讪讪道:“公子只画他身正面,小的击他是背面,怎么说都无碍的。”

“无碍?”唐六公子沉沉看了他会,忽的眉眼舒展笑道:“你倒是懂得比我还多哩!今日辛苦,你起来,我赏你盏茶吃。”

说着亲自斟了滚滚浓茶,端着等他来拿。

那护卫松了口气,站起至唐六公子面前,道声谢,俯身伸手欲接。

也就电光火石一瞬间功夫,唐六公子松开端茶盏的手,如铁钳般一把攥住护卫的手腕,另一袖笼里掩藏的利刀,滑至掌心,但见手起刀起.......。

“豁啷”茶碗摔个粉碎,一只手掌连根切断,亦同时跌落于地,喷溅四射的鲜血,被洒了一地的茶水洇染开来,呈淡淡的粉色。

几个仆子处变不惊,有的擦拭地上的狼藉,有的端水来供他盥洗,唐六公子用棉巾边抹手上的水渍,边望向滚地哀嚎的护卫,阴沉着脸,慢慢道:“现在明白正面背面可有关系否?就断你一只手掌,你怎腿软筋麻,眼哭嘴嚷,浑身都在抽搐哩。竟还敢与我强辩,非得受苦才知好歹!”

遂不耐烦地挥挥手,过来两个孔武有力的仆子,上前狠劲拖着他,从舜钰跟前经过,直朝门外去,另有个仆子则猫腰,不断拭着滴下的血点。

舜钰不落痕迹的朝田荣窥去,见他微蹙眉,眼神凛凛,顿时心中一沉。

与她所想的大相径庭。

舜钰私以为能名唤唐六公子、又擅作画的,定是个年轻翩翩且瘦弱的雅公子。

哪曾想到竟是个中年男人,且虎腰熊腰、身强力壮的模样。

即便田荣不说,回想方才他手起刀落时的快、狠、准,委实令人不寒而栗。

唐六公子怀揣的武艺,竟是如此深不可探。

“小娘子,你过来!”舜钰见他朝自已招手,不由攥紧手里的帕子,迈着碎步直上前见礼。

田荣的背似乎更弯了,手里握着胡琴,蹒跚跟随在后面。

唐六公子看她面无血色,一副战战兢兢的神态,呵呵轻笑起来。

无知妇人哪见过这等阵仗,惶怕是应该的。

“前在院里听得墙外有唱曲的,那般生僻词意并不为世人所觉,你从何处听来的?”唐六公子问,他馆里养有乐人,不惮会随便从外招人进来,他活的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