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轱辘前行,一道锦帘将窗外的风雨残声遮挡。

沈泽棠有些疲倦,微阖双眸,很有耐性地倾听徐令喋喋不休。

五军都督府派出三千将士,前往交国平叛乱,随行有十名国子监历事武生,徐蓝赫然在列。

徐令把他强拉硬拽而来,美其名曰一道去鼓舞将士斗志,实则是某个老父亲恐泪洒当场,借他来壮胆子。

”沈二,我说的话你可在听?“徐令顿了顿,看沈泽棠快要梦周公的态,敢情把他说的话当睡曲儿来听?

沈泽棠有些无奈,轻揉起眉心,淡笑问:“府上那只绿鹦鹉可还健在?”

徐令愣了愣,不知他提这作甚,却也如实说:“那孽畜,怕是我都活不过它,出门前跟在我后头,鬼鬼祟祟的,被我两巴掌拍晕过去,一时半会醒不来。”

沈泽棠叹道:“或许它也想来送送徐蓝也未定。”

“沈二!”徐令笑了一下:”那就是只会诵淫词艳曲的鸟而已。”

沈泽棠不置可否,抬手掀起帘子朝外看,一路雨丝缠绵,桥门洞口摆着吃摊,正逢霜降节气,京城兴卖鸭骨架子汤,伙计揭起大锅盖,烟气白蒙蒙的,带出荤香明暗流动。

他收回视线,问徐令:“你何许年纪入的军营?”

徐令默了默,神情显露些许得意:”十五从军,十七始领兵,自此南征北战数十年。“

”即如此你又担心甚么。“沈泽棠低声道:”徐蓝过两年弱冠,现才初历事,我深觉已晚。“

”皇帝数日病疾反复,朝政荒废,太子无权决断,奏疏暂由徐首辅及司礼监把持。偶听闻皇帝要废太子,欲立五皇子朱禧继其位,被皇后及徐首辅暂压,而司礼监的太监,则一心拥护五皇子。”

沈泽棠顿了顿,继续道:“各派居心叵测,怕是要党争迭起。昊王虽韬光养晦,远在云南不参政事,但若朝堂风雨即至,将他波及也未可知,若真如此,怕是时不待人。”

“徐蓝任重而道远,需战事多磨砺,才能挟领昊王私兵。徐公切忌捆其心志,缚其手足,海阔鹰飞方是他宿命。“

徐令听得神情凝重,默然颌首,少顷悄问:“太后那里可有动静?”

沈泽棠正欲答话,却听徐泾在窗前说有事要禀,他探身过去,听得几句蹙眉。

徐令难得见他脸色微变,有些好奇,还来不及问,便见沈二倏得拉开舆门,探出半身去,湿凉之气纷沓灌进,鼎沸人声入耳,他忍不得扭头,朝窗外打个喷嚏,也就这一晃间,舆门复又阖紧,他虎眸一瞟,沈二依旧直身端坐,怀里却多出个少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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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遒劲结实的手臂环上腰肢时,舜钰惊慌的抬头,正对上沈二爷柔和沉稳的眼眸。

李凤至挥掌怒叱、秦仲欲诉还休,秦砚昭将她穷追不舍,这一切都把她紧崩成一弯满弓。

而此时的沈二爷,向她敞开宽厚而温暖的怀抱,这怀抱能暂避风雨,让她把伤痛慢慢舔舐。

“砰........”她听到心弦断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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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棠微低首,冯舜钰一动不动倚在自已怀里,光洁的额头贴抵他下颌,冰凉的小手紧攥他胸前的衣襟,在无声的掉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方才那幕历历,雨虽不大却也不小,她连把伞也未撑,满脸的湿意,抱着肩膀走的一颠一颠的。

如一只被抛弃的小猫,浑身水淋淋的,天地苍茫、红尘闹处人尽欢颜,唯她,茫茫寻不到安身之处。

怎会把自已搞得这般可怜呢,冯舜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