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脚步匆匆。柳小妙和千里之外的母亲发短信报了平安,抬头一望,四周已是人影寥寥。

她的手机是老旧的款式,没有安装打车软件。左右等不到出租车,又在偌大的车站广场找了一圈。好不容易寻到公交站牌,却早过了末班发车时间。

何去何从呢?

她焦灼地穿过天桥,沿着一望无际的马路走。一双明亮的眼睛忐忑又期待地搜寻任何可以过夜的地点。

长夜带来的除了暑气,还有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我大概是吃了豹子胆,不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来帝都闯荡。”

夜幕下的京城,幢幢写字楼和金碧辉煌的大酒店不断从眼前闪过。走了快两小时,忽然一个穿着黄色短袖戴头盔的人骑着电动车由远处飞快驶来。她当是小城里街头随处载客的摩的司机,想当然地招手拦车:

“师傅,送我去最近的麦当劳或肯德基好吗?”

对方出于安全考虑,不得不停了下来,困惑地瞥了她一眼,“我送外卖的,不送人!麦当劳倒是有一个”

按照外卖员比划的方向,柳小妙叹了口气原地调头。经过了四个红绿灯,好歹是到达了这个来之不易的落脚点。

她在一个五线城市上的大学。课余时间就在快餐店兼职。点了一杯加冰可乐摆在桌前。目光依旧怯怯。犹豫着要不要加一小份薯条,凑足在椅子上过一宿的底气。

起初有些担心服务员的冷脸。坐了一会,旁边又来了一个拖行李箱的年轻面孔,她就释然了。

新到的女孩不过二十来岁。染着栗色的波浪卷。化了不算淡的妆。黑色背心裙配亮面尖头拖鞋。十个手指甲招摇地涂成金色,缀了亮片。仿佛天生自来熟,笑嘻嘻地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

“你好,我们聊个天吧。”

柳小妙困倦得眼皮打架,无力地摆了摆手。

“八点有面试,我先睡会。”

“棒球帽”女孩反而来了劲,“好巧,我也是八点的面试!”接着又报了公司名字。

柳小妙的困意骤然消退。世界忽地变得很小。小到连快餐店过夜都能偶遇到同一个公司的应聘者。现在大学毕业生过剩,企业招人的数量也在缩水。她清晰地记得,本轮实习生岗位有限。每个部门只招一名。

对方也在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去哪个部门。等她如实地回答完,脸上的表情才有所松弛。

“哦,哦,祝咱俩明天好运!”

担心着面试,柳小妙翻来覆去无法入睡。靠着椅背,双手搁在行李上,一夜闭着眼睛吹着空调。闭着眼睛吹着空调。耳边依稀可听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收盘子的响动也不小。

那个半路上冒出来的同伴占了靠窗的软皮长椅,半躺着打盹。凌晨六点,手机闹钟一响,就起身去占了洗手间。捣鼓了半天慢吞吞回来时,已换了身米白职业套裙和白色高跟鞋。

她俨然把快餐店的桌子当了临时化妆台,一溜儿排开大大小小的盒子。旁若无人地对着小镜子描眉,刷睫毛膏,扑粉,涂口红。

浓烈的香味扑面而来,刚洗漱回来的柳小妙鼻尖一痒。连忙拿起纸巾捂住嘴,及时挡住了响亮的喷嚏。

“面试需要打扮得这么正式?”她揉了揉鼻子,收起纸巾,低声问。

“穿什么看个人喜好。我昨天坐了车,原来的那套有汗渍就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