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么个过程不假,可桑硕打心里就不想叫妹妹起水泡,更害怕她像爹娘一样,手上长出一个接一个的茧子来,或是变硬变黑长出小片的死皮来。

那样又厚又硬还不懂变通的死皮通常长在手指上,比茧子更可恶,一到冬天,往往手指头这么一打弯,就会老老实实地撕裂开,裂痕很深,一定会露出里头的嫩肉来,还有血丝……

恐惧再次袭上心头,桑础晃了晃脑袋,捏着灵璧的手不觉地攥紧:“妹妹,你说我的脚,会不会,没用了……”

之前脚趾头刚被截掉的辰光,其实不是安慰爹娘姐妹,他是真的没觉得有甚的。只想着还好这一刀是砍在自己脚上的,何况不过一个脚趾头,不会再长又如何,没了就没了。

可随着伤口反复一直没法愈合,烦躁、害怕,他开始担心恐惧以后。而这种恐惧,随着孟阿婆的到来,灵璧被推到人前,终于达到了最高点。

他开始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尽快痊愈,自从那天挣扎着站了起来后,他就开始尝试着走路了。

白天不敢,都是趁着三更半夜,爹娘弟妹都睡下了,自个儿扶着床慢慢走。

不出意料,他走不稳了……

灵璧张了张嘴。

不会没用,但是……

她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了,慢慢总结出来,人身上果然没有无用的物什,哪怕并不起眼的脚趾头,也有大用处。

譬如保持平衡,譬如抠住地面,譬如支撑身体……缺了一个脚趾头,还是大拇脚趾头,不管是站也好,跑跳行走也罢,还有踮脚,总之都会有妨碍。

可那又如何!

另一只手摸到桑硕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哥,这又有甚的关系,我们刚刚开笔的辰光,还不会执笔呢,那会儿觉得悬肘多别扭啊,手指头也不听使唤,可现在不还是得心应手。所以就算有妨碍又怎样,咱们就跟习字似的,慢慢的练,熟能生巧,总能找到舒服的法子。”

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睛亮晶晶的:“再说不还有我呢嘛,哥就拿我当你的脚趾头用,我陪哥一道走……”

“手心里磨得全是泡,我都在想,我让她跟我一道下塘,到底对不对……”这厢灵璧再给桑硕打气儿,那厢孟氏对着桑振元,却是泄了这口气儿。

“你是对的。”结果桑振元沉默了半晌,倏而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说的对,自小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乖乖都排在兄弟们前头,我们在她身上用的心也最多,这会儿家里遭了难,她确实责无旁贷。”

孟氏一愣,这句话是她说的,却没想到之前还反对她们下塘的丈夫这么快就能想通,还没回过神来,又听他问:“我记得你旧年给乖乖做过一副手笼子,不晓得能不能派上用场……”

到底还是舍不得……

孟氏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已然眼前一亮,点上油灯,当即开始翻箱倒柜。

两口子琢磨了半晚上,到最后还是重新拿细布给灵璧做了双估摸着能够适用的手笼子,预备给她下塘用。

灵璧高兴的甚的似的,转天一拿到就戴上了,舞着榔头:“真的不疼!”

娘说了,这是爹的提议……

兴冲冲地就要往采石塘去,却没想到再没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