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今夜月明人尽望(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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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璧一个磕巴都没打的一气儿说下来,别说跟过来的繁英青萍几个都傻了,听不懂啊,就连郁金同法夏都懵了。
可懵过之后,再回过头来按着灵璧所说重新来看这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课本,豁然开朗!
每一字,每一句,眼前是从未有过的澄明,脑袋里亦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从未有过的震动,让一向寡言的法夏都由衷地感慨:“,原来是这样念的……”
郁金听见了,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就觉着,这人,似乎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坏……
只到底,今朝发生的这一连串事儿带给郁金、法夏,还有大伙儿的影响,还待发酵,可带给灵璧的影响,却已显而易见了。
很快院子里的小姑娘们就都发现,灵璧身后除了那一伙子外头进来的,又多了两个小尾巴。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尾巴,起码再没人敢当着灵璧的面言三语四的了。
只背地里,谁人背后无人说,饶是林妈妈菘蓝都没少被人说嘴,何况灵璧,这是在所难免的事儿。
有的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后,或是借着温,或是借着请灵璧帮忙矫正姿仪的由头,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进来。可还有的,眼看着灵璧那厢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免不了要在背地里说嘴:“神气甚的,学得好又如何,也没见林妈妈给她加菜!”
就有人说:“这话儿说得多没见识。”当然也是搁背地里说的:“加菜算甚的,咱们又不是那伙子爹不要娘不亲的,馋肉都馋疯了……”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为着一口肉食不下咽上蹿下跳的:“学得再好又如何,没有人给搭她梯子,你看她爬不爬得上去!”
是哦!就有人恍然。
别说甚的出头要靠自己,爹娘是管事,同爹娘扫地打更,这能一样吗?
就譬如郁金好了,听说今年太夫人院子里有两位姐姐要放出去成亲,有她祖母在,这个职缺还不得稳稳当当落在她身上,像她们这样的,也就梦里头想想。
就你有见识!也有人撇嘴,转身就悄悄告诉灵璧知道:“那谁谁谁说你一辈子都爬不上去!”
灵璧笑了笑,甚的都没说。
她好手好脚,不用爬,用走的就成。
然后就那么贴墙站了半个月后,林妈妈终于松口,肯叫她们走的了。
除了站习惯了的灵璧,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闯过了这一关,却完全没想到一关更比一关难,不过寻常走路,谁能想到这样琐碎。
除了抬头挺胸收腹立腰直背沉肩含颚这一整套外,林妈妈还要求她们行不回头,安安祥祥的,不紧不慢的迈步,脑袋不许左右乱摇,也不许回头乱看。
这还算易哉的,挨过几回板子,好奇心也就没那么重了,不管后头发出甚的声响,都能管住自己。
可偏偏还要求鞋底子擦在地上,但又不能发出声音来。
这可怎的走!
就连灵璧一时之间都把握不好这个分寸同力道,却也不急,先这么慢慢练着。
上半天继续练规矩,然后到了下半天,其他小姐妹们继续跟着林妈妈认字儿,灵璧则跟着菘蓝窝在林妈妈屋里看、习字。
不用林妈妈说,免课的头一天,菘蓝就领着灵璧往东耳房去拿了笔墨纸砚。
“咱们院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期期都有份例,林妈妈同我每月也有份例,哪里用得完,索性放着也是放着,你想要甚的尽管拿,千万别不好意思。”同灵璧说。
“嗯嗯!”灵璧重重点头,又不觉地翘起嘴角,她还真没打算客气。
尤其目光落在那几盒子毛笔上之后,就再挪不开了。
打开一一挑选,好不好看的灵璧根本不管,只管笔管直不直,又细观笔锋,打量了一圈后,就将笔尖放入唇内,轻轻一磕,待笔尖松散,再用拇指和食指将笔尖捻成扁平状,笔尖平齐,眨巴着眼睛去看菘蓝:“姐姐,这个我也能拿吗?”
菘蓝就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又在她脸上轻轻地捏了议一把:“小丫头还真会挑,这可是上品。”
可心里不免又多了一重疑惑,笔墨纸砚的鉴别,并不易哉,起码她跟着林妈妈差不多能有一年,才耳濡墨染的知道辨认优劣。
可这样熟稔的动作,怎么想都不是一年半载的能够磨出来的……
灵璧嘿嘿地笑,将她看中的这几支毛笔收起来,只再来纸、墨、砚的,无一不是上品,起码比灵璧以前在家时用的要好的多。
菘蓝把疑虑压在心底,又同她说:“学规矩那会儿还罢了,你是知道的,功课并不重,只后来我跟了林妈妈,林妈妈自个儿就好读,所以对我也严厉的很,每天都要背三百字,而且要通晓义理,然后写仿一副,幅十六行,行十六字……”
不过话是这么说,灵璧却没有错识菘蓝眼底的那一抹骄傲,抿了嘴笑,却是有些羡慕的。
菘蓝是真有骄傲的资本,同年出去的小姐妹中,也有念不止写字不辍的,可比得上她的,真没有几个。
只在灵璧面前,还真没甚的可自恃的。
回屋拿了之前灵璧做的题出来,问她:“这第二题我又回去把《孟子》翻了一遍,倒是有所得,可这第三题,我是怎么着都没弄明白……”
灵璧就翻着林妈妈的架,给她释疑,小姐俩头碰头的,灵璧就很自然地提了提自己求学的经历。
菘蓝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灵璧看出来了还是甚的……应该是叫她看出来了吧,她这样灵慧。
不过这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灵璧竟然真的上过学,受过正统的开蒙、读经的教育,而且从三岁就进学,至今整整六年光景。
不得不说,确实是比自己这样半路出家的强上数倍。
可这样的出身,娘老子宁肯节衣缩食也要供她念,又怎的会舍得把她卖出来的?
一个疑惑解开了,另一个更大的疑惑又窜了上来……想来,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吧!
出神地望着她安然的侧脸,劈口就想问她,要不要给家里写信?她能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