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今夜月明人尽望（五十一）

一说孙悟空，饶是春燕都来了兴致，竟然能管住嘴巴，不再继续呛呛。

灵璧自然不会说不，看着这么多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二话不说把从樟木箱子里拿出来，借着一豆烛光，说给她们听。

红果同枇杷各凭本事一左一右地紧挨着灵璧，非要灵璧拿手指头点着上的字儿，挨个儿地念过来才成，但有她们认识的，都会高兴的不得了。

春燕坐在中间她自己的铺位上，哪怕耳朵不由自主地就会竖起来，却偏要摆出一副自己根本不想听的姿态来，偏偏灵璧那又一说一顿的，听得那叫一个疙里疙瘩，自然气不打一处来，还是一肚子的闷气。

“吵死了！”蹭地蒙上了被子，佯装要睡觉。

灵璧就压低了声音，她更是翻来覆去地折腾，折腾的灵璧几个一径缩到了角落里，谁都不知道甚的辰光消停的，灵璧只恍惚听到呼噜声，抬起头来，视线就落在了鼓鼓囊囊的那一坨上，红果枇杷也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相互间对视了一眼，不由会心一笑。

继续说下去，心里的那点儿芥蒂，随着故事情节的深入，谁也顾得上这些，自然而然地就慢慢淡去了。

等灵璧阖上，这几个都迟迟没能从齐天大圣的传奇中走出来。

红果更是央求道：“再说一段吧！”

“这可不成。”灵璧坚定地摇头。

三更鼓都敲过了，说起来都已经过了她们往常睡觉的辰光了，林妈妈虽然叫她们好好休息来着，却也不能睡懒觉吧，早睡早起的作息还是应该保持的。

下床熄灭蜡烛。

那好吧，红果几个纵是再不舍，亦都点头应了下来。

不过枇杷估计是上回留下阴影了，隔着一坨春燕问灵璧：“姐姐，明天我们还能听齐天大圣吗？”

“当然能的！”灵璧拍着她哄她睡觉。

哪里知道转天过来，又没能作数。

刚刚沐浴更衣，辞旧迎新，穿上府里为过年发放的新衣裳，换下来的衣裳还浸在盆里，就有人来敲门，灵璧怔了怔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错。

没办法，只好快手快脚地将半干的头发挽成个扁圆形的纂儿，悬在脑后，才勉强不算失礼，迎出去开门。

一壁走还在一壁想，她们这慧明院偏僻成这样，除了送柴送炭的，等闲没有外人登门，何况眼下大年三十的，青石甬道上来来往往的姐妹们的脚步都比以往快了一倍，也不知道会是谁……

“妹妹，我是一枝山房的南星，奉太夫人的话儿给林妈妈送年礼。”

结果来人是三个小姑娘，领头的这个差不多十五六岁年纪，穿的也是同菘蓝差不多样式的红袄绿比甲，只都不是灵璧认识的衣料，看着就不同凡响，长得更是杏眼桃腮，笑语盈盈间眉目流转，就跟真的有星子在闪烁似的，把丫髻上簪的熠熠生辉的宝石簪子都比了下去。

灵璧一时都看呆了。

幸而很快就回过神来，屈膝福身：“姐姐稍候，我这就去禀告林妈妈。”

南星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朝眼前不毛不躁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好，我等妹妹。”

灵璧又屈膝福了福身，就快步往正房去了。

只余下笑盈盈的南星，同她身后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小姑娘。

“这是甚的意思？南星姐姐，咱们可自来还没被人拒之门外过。”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低着头小声嘟囔道。

南星身姿笔挺地站在当地，目光始终跟着灵璧而动：“这妹妹瞧着面生，想来是外头进来的，很多规矩还不懂是很正常的事儿，行事间谨慎些就更不能算错了。”

虽然进退应对间还是难掩小家子气，可仅凭这身姿仪，就已经走得出去了。

难怪有人要上蹿下跳的了，南星心思百转之际，眼底闪过莫名的光芒。

灵璧自然不知道南星的心思，过来正房回禀林妈妈，林妈妈听说灵璧将南星拦在了门口，就有笑容溢满了眼角眉梢：“我知道了，你去请她进来吧！”

灵璧应是，出来领了南星三人进了堂屋，就侧着身子屈着脚尖退了出去。说脚后跟不能擦地，就果然一下都没挨着。

这可才学了一个多月的规矩，南星就朝林妈妈使眼色，待到灵璧退出正房，更是两步上前抱了林妈妈的胳膊摇啊晃的：“妈妈这是上哪儿淘换来的妹妹，怕不是来抢咱们饭碗的。”

多大的人了还摇胳膊，林妈妈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可不是，看你还敢不好好当差。”

南星嘟了嘴，不依地道：“妈妈偏心，我怎么不好好当差了，喏，太夫人一说要给妈妈送年礼，我就跑在了头里，就连桑叶姐姐都没跑赢我呢！”

说着指了指身后两个小丫鬟手里提着的食盒礼盒，笑嘻嘻地同林妈妈道：“这是太夫人一早就亲自看着我们给妈妈准备的，说是赶在前头把年礼送来，就不怕妈妈不去给她老人家拜年了。”

林妈妈瞪她：“妹妹们跟前，也不知道稳重些，这都说的甚。”

两个小丫鬟齐刷刷地低了头，一声不敢吭，南星才不怕的，还是嘿嘿地笑，缠着林妈妈说东道西的，直到看到灵璧托着茶盘进来，才收敛起来，再见她给她们奉茶，手稳如磐石，一时之间竟是没顾得上给林妈妈使眼色。

回去一枝山房后当做一件稀罕事告诉茵陈听：“等玉桂玉竹两位姐姐出去了，把百合提上来，咱们屋里正好缺个端茶倒水的。”

茵陈是个十七八岁年纪的大姑娘，鹅蛋脸，柳叶眉，笑容柔顺，同娇俏的南星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慢条斯理地笑道：“到辰光再说，若真这么好，不用你说，林妈妈也会施力的。”

这倒也是，南星耸了耸肩，就被茵陈扣住了：“那个妹妹好不好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姿仪怕还要请林妈妈训一训。”训得南星当即苦了脸。

那厢灵璧却很高兴，她从未见林妈妈这样高兴过，所以再听到敲门声，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活计，就去开门，倒没想到会是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