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今夜月明人尽望（五十七）

就逮着这么易哉的一个小游戏玩到将她们之前学的常用字温习了一多半，红果都快输红眼了。

灵璧曾经委婉地提议就此罢手，她死活不听：“我还就不信了！”又让繁英几个玩去：“你们玩你们的，别管我们……”

秫香同枇杷自然不愿意，看她们玩比自己玩有意思多了好嘛，青萍只管守着灵璧，甭管红果是不是真的别有用心，一次叫她输到怕，省得她以后想到一出是一出，唯有繁英，心情复杂。

若说起初是因为灵璧同红果玩得实在太有意思了，乐得她们根本挪不开眼睛，可这么多局玩下来，高兴激动早已渐渐被无奈不安所取代，甚至于有两回同灵璧对到视线的辰光都想给她使眼色，叫她让红果一局。

不过是玩游戏罢了，这么较真做甚的，她也是想不通了。

只繁英虽然没给灵璧使这个眼色，可灵璧都能光明正大的赢红果这么多局了，哪里会看不出繁英的言外之意来。

可她还真就较上这个真了，哪怕只是个游戏。

俗话说盗亦有道，要她说让之也有道，兄弟姊妹间相处只在两个字儿上，一个是忍，一个是让，退让不算甚的，如果是跟桑础玩，那她势必会放低水平，装输让他假赢。甚至于同小枇杷玩，起先她也会装输，但随着她水平的提高，自己也会逐步显露真实的水平，让她有输有赢。

可她这会儿面对的是跟她相差无几的红果，而且还是得失心其实不轻的红果，她可以略微故作玄虚一番让游戏变得更加有趣儿，却不能假输给她，而红果势必也不希望因为她的装输而假赢。

所以自打提了那一回她不肯之后，她就不再说罢手的事儿了，索性一点一点地引导她观察。

灵璧从来不相信运气，只相信自己的眼力，说句难听点的话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一旦心里有“鬼”，除非心机深沉到喜怒不形于色，七情都不上面，都是很容易露出马脚来的。

显然红果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还很聪明，她略微露出两个马脚来，就被她一眼看穿了，而且不但聪明，还有耐心，越战越勇，竟然能把这么一个小游戏玩到这个地步，说句实在话，到了这会儿，她想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了。

不过这反倒也起了她的斗志来，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较量才好玩。

只正胜负难分之际，“砰”的一连串的爆炸声，仿若在灵璧耳畔响起，心一颤手一抖，瓜子就掉在了通铺上，急急忙忙地趿拉着鞋子推门出去，就见不远处的房顶上，有火焰高射如天空，然后发出这样的爆炸声，金紫两色的星火，就如上说的瀑布般倾泻而下，随之而出现的是接连发射的飞火。

灵璧紧紧捂住胸口，半晌才能吁出一口气来，原来是菘蓝她们说的焰火。

“齐天大圣，青璧姐姐你快看，是齐天大圣！”骤然听到枇杷的欢呼声，灵璧抬起头来，就见又从高处蹦出一个红猴子，身子被照得通明，由身后火力的推动，嗖嗖地旋转，上升，灵璧恍惚都能听到猴子身后火花发出的嘶嘶声响。

然后，又有一个大西瓜裂开，火星四溅，掉落时却变成了一串串又紫又白的葡萄，默默无声的放光，照亮了半边天。

正当灵璧以为就此结束了，真正的齐天大圣出现了：“是七圣降妖……”灵璧喃喃，紧跟着又是八仙献寿、草市社鼓、楼台点个、仕女凭栏……最后是一个硕大的飞火在高空接连爆炸了三回……

直到烟雾构成的浓云四散开来，烟消云散渺不可见，灵璧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这才叫焰火。

就听春燕喊道：“怎么烧掉了？”

繁英则是喃喃地道：“这得花多少钱呐！”

秫香附和地点头，又默默摇头。

就连红果都呆住了，根本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出现的，问灵璧：“这是甚的？”

“焰火，这是焰火。”灵璧说不出心里是怎么个滋味。

她不喜欢火药，可不能否认的是，同出一脉的焰火真的很美。

“焰火，焰火……”红果就来来回回的念叨着这两个字儿。

春燕还在失望，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之前的纷争了，眼巴巴地望着灵璧：“焰火呢，放完了吗，这就没有了吗？”

灵璧点头：“是的，放完了，焰火同鞭炮一样，烧完了自然就没有了。”

“那我再也不要看焰火了。”青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灵璧下意识地回头看她，青萍也在看着她，郑重地冲她点头：“我以后再也不要看焰火了。”

灵璧摸了摸她的脸，她有点明白青萍的意思，就算费了这许多的心思又如何，还不是落得给火灭烟消万物尽的结果。

可正因为这份明白，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甚的。

说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吗？

“你也是有意思。”红果却只觉得青萍好笑，就因为焰火放过就没了，就不看焰火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没话跟她说，可却是一样的拉着灵璧天马行空：“诶，你说，这焰火是府里头自个儿做的吗？那咱们有没有机会学？”说着目光灼灼地望着灵璧：“我要学做焰火！”

这怎么想到一出是一出，灵璧哭不是笑不是，却还是认识地告诉她：“依我看，难，就算这焰火是府里自家做的，可这样的手艺都是祖传的，一大家子专以做焰火为业，怎肯传给外人，而且饶是自家人也多半是传男不传女。”

红果听了就努了努嘴，倏地一挥手：“没事儿，那我以后就嫁到这户人家去，让我家那口子放给我看，还叫我儿子学，也放给我看。”

一句话说得灵璧着实一愣，半晌才笑出来，却是差点就没能喘过气儿来。

赶紧推了红果进屋：“好好好，我可等着借姐姐的光，看焰火呢……”

不经意间一回头，就看到了依旧黑漆漆还孤零零的正房，脚步就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