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叔说:“都是扯老海的,这是作甚?”

那些人一惊,手臂从我们的身上放下来。

坐在地上的青年站起来,他问:“哪条道上的排琴?”

二师叔说:“作相的。”

那些人闪开了一条道,他们说:“咋不早说,走吧走吧。”那名青年还把赢我的两块银元还给了我,他说:“这位兄弟刚出道儿吧。”

二师叔说:“还没有走江湖呢,我带着出来见见世面。”

那名青年说:“你们有什么难处,告诉兄弟一声。”

二师叔谢过他们,拉着我上了马车,马车驶出小镇。

刚才,二师叔对他们说都是走江湖的,这是干什么,不让他们为难我们。他们问我们是哪条道上的兄弟。二师叔说我们是算命的。他们看到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就放我们走了。

坐在车上,我想着刚才的情景,是在想不明白,明明盯着左碗,明明左碗下放进了小球,为什么在转了一通后,就不见小球了。

我问二师叔,二师叔说:“这是燕尾子,你看着把小球放进去了,其实在碗扣上的那一刹那,你的视线被挡住,小球夹在他的指缝里,所以,你无论翻起哪个碗,碗底都没有小球。”

哦,原来是这样。燕尾子也是江湖黑话,指的是行骗团伙。

我感到深深震撼,江湖上原来还有这么多有趣而令人惊惧的事情,还有这么一群形色各异的人。你如果不是江湖中人,你看到的只是街道、房屋、男人、女人,你如果是江湖中人,你看到的就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本来这伙燕尾子已经让我惊异了,没想到时间不长,我们又遭遇了一伙燕尾子。

因为追赶神行太保心切,二师叔让我们继续前行,听说前方三十里处,有一座县城,我们决定在今晚就住宿在县城。

快到午夜的时候,我们终于赶到了县城,然而奇怪的是,这座县城的城门没有关闭,我们来到城墙边,才发现城墙多处坍塌,有的地方还有水桶粗的窟窿,县城里一片暗淡,只有几处灯光,像鬼火一样闪烁不定,而且还随风飘来了若有若无的哭声,听起来和瘆人。我们仿佛走进了一座乱坟岗中,心中突生恐惧。

然而除过这里,我们再无处安身。

二师叔说:“先进去再说。”

马车辚辚地碾过青石板铺就的大街,铃铛声和车轮声在这个静静的暗夜,听起来异常嘹亮。黑暗中走出了两个人,他们点手中的火把,问我们是干什么的。

二师叔跳下马车,说我们是做生意的,因为赶夜路,而错过了住宿。

那两个人手持火把来到了马车前,将我们三人上上下下照了一遍,然后才说:“县城没有客栈。”

二师叔觉得他们在说谎,就说:“随便什么样的客栈都能,一间柴房也可以。”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说:“兵荒马乱的,谁会出门赶夜路,客栈没有生意,关门了。”

另一个人说:“客栈老板都跑得没影了,我们这里前几天刚刚打了一仗,老百姓吓得躲到山上,城墙被攻破,城里很多房屋都烧毁了。军队走了后,一部分人才下山回到城里。”

二师叔问:“谁跟谁打呀?”

一个打火把的人说:“鬼才知道。穿绿的,穿蓝的,穿黑的,穿黄的,说话的口音都不一样,谁知道是谁跟谁在打。打来打去,遭殃的是老百姓。地里的包谷眼看着熟了,没人敢收,都烂在了地里。”

二师叔说:“是的啊,打来打去,打啥意思嘛,就不会安安生生过日子?”

那两个人看到我们是实诚人,就让我们住在了靠近城门的一间房屋里。说是靠近城门,其实已经没有城门了,城门已经被炮弹轰为碎片,又被战火烧成了灰烬。

师父只有五天的时间,现在三天都过去了。

如果五天内,还找不到那个女人,大掌柜的会不会杀了师父?

我想,会的。大掌柜的都杀了三个算命的,再多杀一个,他也毫不在乎。师父在我们相术江湖上是成名人物,但是在土匪江湖上,应该没有人听说过他。

江湖和江湖不同,就像行业和行业不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