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主人回来了。

我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时,突然被惊醒,我睁开眼睛,看到一男一女走进了房间,我惊慌四顾,就像一只被堵在墙角的老鼠。

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那个男人操起了门后的顶门杠。女人的叫声引来了门外很多人,他们一齐涌进房门,问:“怎么了?怎么了?”

那个男人说:“进了一个小贼。”

我吓坏了,担心被他们痛打,赶紧告饶说:“我不是贼,我不是贼。”

那个男人说::“不是贼?怎么会跑到我们房间里?”

那个女人尖叫道:“啊呀,还穿着我裤子,呸,呸,呸。”

我低头一看,果然穿的是一条方格红色粗布裤子。我从小的时候就知道,女人的裤子是不能穿的,只有****才会穿女人的红裤子。我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然而我脱了这条红色的裤子,再没有穿的了。

男人的顶门杠举起来,他喊道:“打死这个小淫贼。”,这次他不喊我小贼了,而喊我小淫贼,比那个小贼还难听。

我扑通一声跪倒了,哭着说:“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那个男人的顶门杠放了下来。

围观的人中有一个老头,他问:“你不是坏人,怎么跑到人家房间了,还穿着人家老婆的裤子?”

我哭着说:“我没有偷东西,我实在太困了,想要睡觉,就跑进来了。”

男人和女人的眼睛在自己家里扫视了一圈,看到确实没有丢东西,就不再说话。那个老头又问:“你是要饭吃的吧?”

我赶紧点头。

老头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要饭吃的。但是你这个要饭吃的胆子也太大了,睡人家的床,还穿人家的衣服,你咋连个裤子都没有?”

我说:“裤子磨破了,没有穿的,就摸了这条裤子,黑灯瞎火的,也没有管谁的裤子。”我不敢说我在大别山中的奇遇,我担心他们会继续追问,到时候我无法圆谎,说出了和师父凌光祖诈骗的经历。

老头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算了,别为难孩子了。”

本来想着会挨一通胖揍,没想到老头几句话就将一场危机化解了。我对着老头连磕三个响头。

老头说:“不要了,不要了。”

老头孤身一人,它的三个儿子都死于战争中。那些年,打仗死个人就像吃碗饭放个屁一样稀松平常,老头没有化,他的儿子也没有化,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然而,无休无止的战争却把他们卷了进来。老头的大儿子在穿黑衣服的军队里打仗,二儿子在穿黄衣服的军队里打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老头两个亲密无间的儿子竟然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最后,两个儿子都死了。老头的三儿子在走亲戚的路上被抓了壮丁,替韩复榘打仗,刚一上战场,就被飞过来的炮弹炸死了。

老头孤身一人,老伴早就离开了人世,老头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老头让我给他做儿子。

我不愿意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愿意和老头相依为命,置地盖房,娶妻生子,过上大多数男人都在过的那种生活。

老头家里只有一间房,这不要紧,比我栖息的破庙强多了;老头家里只有罗卜咸菜,这不要紧,比我吃的蝎子蜘蛛好吃多了;老头家里还要下地干活,烧火做饭,这也不要紧,比我走绳索给小偷指路好多了,我起码能够得到良心上的安慰。

我想,我的一生可能就会这样度过。我好好努力,挣很多钱,娶一个像妮子或者叶子那样的老婆,天天守着她,不让她干活,我把家里地里的活全部包了,让她每天坐在屋门口晒太阳嗑瓜子。

然而,十几天后,灾难再次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