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一章 -141(第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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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的同党,岂能放过!
我的胸中烧着复仇的火焰,肚子里丝毫也感觉不到饿,双脚踩在沙子上,像踩在弹簧上一样轻捷。豹子在前面大步走着,他甩开双手,像一只张开翅膀疾走的鸵鸟。
前面有一座高高的沙丘,我们很快就爬上了沙丘。沙丘上出现了一行脚印,没有被沙尘暴淹没。那行脚印,一脚深一脚浅,是老同的。
我们站在沙丘上,看到沙丘下有一条简易的道路,道路像带子一样从沙漠中穿过。一辆汽车远远地开来了,道路中间有一个人向着汽车举开双手摇晃,那是老同。
在这里,只有日本人才有汽车。
我颓然坐在沙丘上,嘶声长叫。声音像破裂的竹片一样,在天际回荡。
豹子拉起我说:“回去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同死定了。”
多伦被日本人占领了,我们回不去了;师祖在浑善达克沙地的地盘也被日本人占了,我们去不了了。
多伦城外上百里,有一座废弃的喇嘛庙。此前,这座喇嘛庙中有一个喇嘛,老态龙钟。老喇嘛死后,这座喇嘛庙就倾颓了。喇嘛庙里,锅碗瓢盆,门窗被褥,一应俱全。
骆驼客也是走江湖的,他们经过这座喇嘛庙的时候,黑白乞丐让骆驼客把三师叔放在喇嘛庙里。骆驼客要把货物送到张家口,而当时,整个察哈尔省已经沦陷,察哈尔省省会张家口被日本人占领。三师叔走进张家口,只会自投罗网。
喇嘛庙成为了我们的栖息地。
我在喇嘛庙中躺了七天,这七天里,我几乎茶水未进。第八天,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人瘦了一圈,胡须开始从下巴冒出来。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这七天里,我一直想到了死,我丝毫也没有想到,我居然把燕子的肉吃进肚子里。燕子,那是我的未婚妻,是我最亲最爱的人。我没有想到,那么漂亮聪颖,又那么活泼可爱的少女,她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但是,我不能死,我如果死了,燕子就白死了。
第八天明媚的阳光照耀着我,我的额头有了细细的皱纹,我的下巴密匝匝地长满了又短又硬的胡茬子,我的心在这七天里一下子长硬了,硬得像一块石头一样。
此后,复仇成为了我唯一的目的。
然而,要干掉老同,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黑白乞丐从多伦探听到的消息是,老同做了多伦宪兵司令。
宪兵司令部,防守极为严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老同知道自己作恶多端,他出门的时候,都坐着汽车,两个日本宪兵拿着枪,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还喂养了一只日本狼狗,那只日本狼狗也像影子一样紧跟着他。
要走近老同,千难万难,更何况还要干掉他。
日本人兵力有限,他们占领了多伦后,暂时无法派出兵力占领乡村,我们在喇嘛庙里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骆驼客离开的时候,给我们留下了两张弓,几十支箭。草原因为草木茂盛,所以鸟类很多。有一种鸟叫大鸨,大鸨是他的学名,草原人叫做野雁,体型很大,飞不高,有十几斤重。三师叔箭法百发百中,每次射击大鸨,都是穿颈而过。而偏偏这种鸟又极为愚笨,三师叔射杀了一支,而另外的还呆头呆脑地望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天天都在想着怎么报仇,复仇的信念烧得我双眼通红,然而,想要杀死多伦宪兵司令,却找不到路径。
有一天,我拿着一把刀,走出了喇嘛庙很远,看到草丛中有一支狼獾,我一路追击狼獾,翻过了一座小山丘。小山丘下有一座村庄,奇怪的是村庄里空无一人,狼獾从村道上跑过去,也没有人出来追击。
村庄那边是一片密林,狼獾跑进密林里后,就再也找不到了。我失望地回到村庄,突然听到村中间的一座院子里,传出了一片叫好声。
我循着声音来到了那座院子里,发现这里黑压压都是人头,原来全村人都来到这座院子里。院子后有一间大房,房檐下坐着一个说瞎子,他小腿上绑着竹板,膝盖上放着三弦,手中拉着弓弦,他边唱边说,三弦响着,竹板打着,听起来有板有眼。
时间还早,我索性就在这里听一段。
那天,说瞎子说的是“王佐断臂”。宋朝的时候,金军南侵,岳飞率军北上迎战,却被一个名叫陆龙的人打败。陆龙是潞州节度使的儿子,金军统帅金兀术攻占潞州,陆龙的父母双方自缢殉国。襁褓中的陆龙和奶娘,被金兀术掳到金国,做了他的义子。陆龙长大后,武功盖世,丝毫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率军南下,连败岳飞的军队。岳飞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部将王佐砍断自己手臂,要求诈降金军,劝说陆龙投降……
我听到这里,头脑中电光火石般地一闪,我有了接近老同的主意了。
我没有听完“王佐断臂”,就走出村庄,急急赶往喇嘛庙。
我想到的是,折断自己的手臂,然后去见老同。在老同对我失去了戒心后,干掉老同。
然而,没有人同意我的想法。
豹子说:“你的做法太冒险,如果刺杀不成,你的手臂就白白地舍掉了。”
黑乞丐说:“老同是日本特务,受过专门训练,你有两条胳膊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只剩下一条隔壁。”
三师叔说:“这是苦肉计,是三十六计中的最最下策。”
我说:“只要能够刺杀老同,我愿意舍弃一切。我不会和老同力拼,我只会智取。我是江相派的传人,对付别人,可以用千术,然而对付不信鬼神的老同,只有用苦肉计。”
豹子说:“老同是我们这里所有人的敌人,不会让你独自涉险。”
黑乞丐说:“有我们在,就不需要你打入他们内部。”
三师叔说:“江相派的传人,沦落到了这种境地,实在是悲哀啊,悲哀。”
白乞丐一直没有说法,他的眼睛望着远方,似有所思。豹子问他的意见时,他一言不发。
豹子说:“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主意,什么事也难不住你,你倒是说话啊。“
白乞丐说:“春秋时期,江浙一代有一个吴国,国王叫僚,人们叫他吴王僚。他的侄子阖闾派人刺杀了吴王僚,篡夺王位。吴王僚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儿子庆忌力大无穷,在外统兵,是当时第一勇士,阖闾担心庆忌为父亲报仇,惊恐万分。后来,吴国境内一个小混混叫要离,说他能够杀死庆忌。当时谁也不相信,因为庆忌又瘦又小,而且还有残疾。但是,这个要离打入庆忌身边,趁他不备,用长矛刺死了他。”
豹子、黑乞丐、三师叔都不说话了。
白乞丐接着说:“以至柔克至强,不是不可以,但是呆狗断臂这种方法不可取。”
我说:“我和老同当初关在同一间监狱中,我突然离开,把老同一个人都在监狱里。如果我现在再回到老同身边,老同肯定是会怀疑的。他首先会问我那天晚上为什么不回去,如果我不回去,一定要有不能回去的理由。什么事情让我不能按时回到监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身体受伤,而且是非常严厉的伤。如果这样,老同就不会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