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问:“你觉得这个麦帮主前后几次有些什么不同?”

镖师想了想说:“以前几次见到他,他没有戴茶色眼镜,而这次见到他,他戴着茶色眼镜;以前几次见到他,他会和我拉家常,坐在一起聊很久,而这次见到他,他只是吩咐我把货物送出去;以前在他家中没有见到女人,这次见到了一个打扮很漂亮的女人。”

燕子又问:“你知道麦帮主的底细吗?”

镖师说:“他从晋北大同来,孤身一人,无儿无女,仗义疏财,是条好汉。”

燕子说:“既然麦帮主仗义疏财,又怎么会让镖师护送财物?既然麦帮主孤身一人,又怎么会家中有女人?”

镖师说:“是啊,是啊,这个麦帮主透着蹊跷,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燕子说:“我来自晋北大同,我认识麦帮主。这个麦帮主是假的,他冒充真正的麦帮主。”

镖师惊讶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三师叔突然说:“麦帮主和我们在一起,他不在多伦城中,他在城北的多青山上。”

燕子惊讶地望着三师叔,又惊讶地望着豹子,豹子点点头。三师叔和豹子可真沉得住气,我们千里迢迢,风餐露宿寻找师祖麦帮主,寻找了一年,而现在终于知道了师祖的下落。我的眼睛滴答滴答流下了,燕子也语声哽咽。

镖师也很惊讶,他想了想,恍然大悟道:“真正的麦帮主不在城里,这个麦帮主是假的,啊呀,对了,以前麦帮主抽的是水烟,这个假的抽香烟;以前麦帮主穿的是阔口布鞋,这个麦帮主穿的是皮鞋。”

皮鞋,我和燕子禁不住对望一眼,我们想起了那个留在额吉家蒙古包外的湿漉漉的皮鞋脚印。

白乞丐指着镖车上的箱子,对镖师说:“现在外面正在打仗,而假麦帮主却让你把货物送出去,这里面肯定有章。你打开货物看看吧,别被人家当枪使。”

镖师说:“真正的货物,我们会通过地道运出去,这两个箱子,只是障眼法,里面装的是石头。”

燕子笑着说:“你对别人使用障眼法,恐怕假麦帮主也对你使用了障眼法。这个假麦帮主是日本人。”

镖师惊疑地问:“日本人?就是和中国人在城外打仗的日本人?”

燕子说:“是的。”

镖师从床下抽出了两个铁皮箱子,箱子上挂着两把铁锁,他们面对铁锁,一筹莫展。

黑乞丐说:“这有何难?取斧头劈开就是了。”

镖师听说这个假麦帮主是日本人后,也不打算送货出城了,所以就操起一把板斧,劈向铁箱子。然后,几斧头下去,铁箱子除了留有几道痕迹外,毫无损伤。

燕子说:“呆狗会开锁。”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躺在床上的我。而我却在想着这件奇怪的事情,既然这两个铁皮箱子我们打不开,那么接货的人肯定也打不开;既然接货的人打不开,那么为什么还要把箱子送出去。除非有一种可能,接货的那个人会开锁。谁会开锁呢?老同,也就是本田次一郎。难道说,假麦帮主送给的人,是那个老同。而老同,是城外日军的指挥官。所以,这两个箱子非常重要,里面一定藏着秘密。

燕子凑近我,她问:“你怎么样了?”

我看着燕子,看到她眼中满是关切和爱恋,这些天里,我能够感觉到燕子对我的爱意日渐增加。现在,我的体力慢慢恢复了,我问燕子:“是什么锁?”

燕子说:“和我们在赤峰寺庙地下室第三道门上看到的锁一样。”

我想起了那天夜晚和燕子偷盗铜盔的情景,第三道门上的锁子,那就是密码锁。我让他们把那两个箱子放在床边,我看着那些可以左右转动的齿轮,果然是密码锁。

每把密码锁上的最上面的齿轮都不能转动,第一把密码锁最上面的字是“长”,第二把密码锁最上面的字是“落”。然后,每把密码锁下面四个齿轮可以转动,每个齿轮上面有五个字,每把密码锁有二十一个字,如果不知道开锁的密码,那么想要打开一把密码锁,需要转动几万次。

我知道密码锁一般都是按照古典诗句在排列,只有个别密码锁才会按照没有任何意义的五个字排列。两把密码锁,一个前面是“长”,另一个前面是“落”,那么就说明这两把锁的密码是两句以“长”和“落”为首字的诗句。我的头脑中紧急搜寻在私塾学堂里学到的诗句,又伸出手指,慢悠悠地转动着那些齿轮,体力刚刚恢复,我转动了没有几下,就累了。突然,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一句是个跳了出来:“长江一帆远,落日五湖春。”这是我在私塾学堂里背诵过的唐代诗人刘长卿的诗歌,这首五言律诗的题目叫做《饯别王十一南游》。先生当年在私塾学堂里讲解这首诗歌的时候,曾经说,古代诗人地位很高,他们吃饭住宿都不掏钱,走的时候在墙上留首诗歌就行了。古代很多诗人也是江湖中人,他们在江湖中的地位很高。在听这堂课的那天,我想,我以后也要做一名江湖诗人,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一分钱不掏。没想到我后来真的成了江湖中人,但不是诗人。

燕子将齿轮转成了“长江一帆远,落日五湖春”,果然,轻轻一拽,两把密码锁都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