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峥又问道:“我约好了向孙记汇报工作,孙记有没有说让我等他?”孙一琪的秘道:“萧县长,孙记是临时被谭记叫去的,他都来不及交待我什么。”萧峥道:“那好,先这样。”

萧峥站在酒店的角落里,掏出手机,给孙一琪打电话。电话是通的,可孙一琪并没有接。萧峥不想放弃,就又打了一个电话。这次孙一琪竟然将萧峥的电话给摁掉了。随后,一个短信过来了“今晚忙,有事明天上班再说。”

这个“忙”到底是什么意思?肯定不是在开会,否则领导一般都会直接说“开会”。“忙”的意思一般就是在应酬。看来,今天孙一琪是不会见自己了。萧峥也没有办法。本来他打算要是晚了,也就住在凤凰酒店,可既然孙一琪不见自己,他也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萧峥回到了车上,对小钟说:“我们回安县。”小钟没想到萧县长这么快就出来了,应该是没见到孙记,他也不便多问,只是道了一句“好”,就启动了汽车,开出了市一招。萧峥随后给肖静宇发了一条短信:“我没见到孙记,他在忙,所以我先回安县了。”肖静宇回复了一条短信过来:“已经晚了,路上让驾驶员注意安全。”萧峥道:“好。”

次日,萧峥让沙海又跟孙一琪的秘约汇报时间。这次倒是颇为顺利,沙海来汇报道:“萧县长,我和县委办联系了,孙记现在有空呢。”萧峥起身道:“我这就过去。”

来到了孙一琪的办公室,窗外的秋光斜照了进来,本来屋子里空气都是透亮的,可孙一琪的脸色并不好看,有些泛黄和干枯;办公室里似乎还有点酒味,这是宿醉的味道,萧峥不是没醉过,一闻就闻了出来。可见昨天晚上,孙一琪应酬到了很晚,而且是和谭震在应酬。

萧峥开门见山道:“孙记,昨天晚上我去凤凰饭店找你了,可你在忙,所以没有见到你。”孙一琪道:“是啊,我看到了你的短信,也回给你了。昨天晚上,我是被谭记叫去了,喝到了凌晨两点多啊!你看,我今天酒都还没醒呢!以前,听高校的人说,地方上应酬是一大挑战,之前还没感受,昨天晚上是彻底领略到了。”

萧峥从孙一琪的感叹之中,听到的不仅仅是无奈,似乎还有那么一份自得。萧峥问道:“那么,孙记岂不是现在还很累?”孙一琪笑着叹道:“怎么可能不累啊?我四十多岁的人了,和萧县长你这个年纪没法比了。以前都不觉得累,可现在玩到凌晨,真的是撑不住了。可为了工作,那也是没办法啊。”

萧峥道:“是啊,谭记叫孙记去,那肯定也不能不去。”“你说的对啊。”孙一琪脸上露出了喜色,又给萧峥抛了一支烟过来,说:“陪我抽根烟,否则真的要睡着了。”

孙一琪主动给自己分烟,萧峥也不得不抽,还替孙一琪点上了。孙一琪抽了一口,将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的中间,兴致忽然就高了,道:“萧县长,但昨天晚上陪谭记还是很有成效的!”

萧峥感觉孙一琪口吻中的得意更为明显,他问道:“孙记,是什么成效?”孙一琪身子往直背椅里一靠,道:“直到昨天啊,谭记算是真正的认可我了!昨天晚上,谭记还亲自给我敬酒,肯定了我到安县以后的成效,并表示以后也会支持我的工作。谭记还说,要把安县打造成镜州的新亮点!这对我们安县上下,都是好消息啊,你说是不是?”

萧峥听出了孙一琪话里隐藏的意思。孙一琪是公选上来的干部,在省里关系不硬,到了地方上又有些水土不服,前段时间市委记对孙一琪一直算不上认可。这肯定让孙一琪感觉很不好。昨天,谭震亲自请他吃饭,恐怕让孙一琪受宠若惊了。

但是,萧峥基本已经知道谭震的目的了,肯定是为“放炮子”这档子事,给孙一琪打预防针。恐怕孙一琪已经入了谭震的套了。

萧峥试探性地问道:“孙记,昨天是不是也聊到了‘放炮子’这个事?”孙一琪颇为惊讶地道:“是啊,萧县长怎么知道?昨天是一位叫做‘庄主’的老板请客的。他在搞民间金融,在镜州搞得有声有色,也很赚钱。现在,打算要到安县也来拓展业务。萧县长已经了解这个事了?该不会也在里面投钱了并大赚一笔了吧?昨天他们还劝我投点进去,说利息给我更加优惠。我当然不可能投,组织上教导我们的嘛,要当官就别想着发财嘛。”

孙一琪的最后一句话,倒是让萧峥觉得孙一琪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让萧峥想要冒险谈自己的想法,他说:“孙记,你说得很对啊,当官不能想着发财,否则权力和金钱搅合在一起就变味,甚至变质。不瞒孙记,今天我来汇报的工作,就是那个‘放炮子’的事情。这个事情,隐患非常的大啊。”

孙一琪听后,眉头微微一皱,看着萧峥道:“你具体说一说。”萧峥就把放炮子在镜州新里镇起头、到镜州市区蔓延以及如今要拓展到安县的事情,都对孙一琪说了。特别是其中,比高利贷还要“高利贷”的利息,如何能支撑起这种融资模式?很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这个事情是要“暴雷”的。哪个地方沾上了,哪个地方的领导难辞其咎。”

孙一琪本身是一位谨慎的领导,听到萧峥说得仔细,心头不免也猜疑了起来。这事情,让孙一琪本来的得意和乐观顿时又蒙上了阴影,他下意识地又摸出了一根烟来点上。孙一琪初到安县的时候,都不抽烟,可如今在高兴的时候和烦躁的时候,都开始抽烟了。

萧峥再次替孙一琪点了烟。孙一琪抽了两口,目光转向了萧峥:“按照你的说法,昨晚谭记请我吃晚饭,跟‘放炮子’这个事情有很紧密的关系?”萧峥道:“或许。”孙一琪抿了下嘴唇,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道:“不过,这个事情市里也没有明确的态度嘛。”

萧峥道:“没有态度所以才危险。要真出了事,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萧峥明白,要说服孙一琪,就必须从利益和责任的角度出发,让孙一琪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孙一琪道:“照你的意思,谭记本身参与其中,无所谓怕与不怕。宏市长,态度不明朗,可能是因为谭记的压力?”萧峥点头道:“孙记,你分析得很对。可要是安县出了问题呢?或许就会把责任算在孙记您和金县长的头上了。”

孙一琪道:“‘放炮子’这个事情是从镜州市区发端的,责任要算到我们头上,恐怕也不太可能吧?”

萧峥道:“按照我的想法,完全有可能。为什么?要是这个事情真的‘暴雷’,谭记有上面的谭秘长帮助说话,估计没大事;市政府要追究责任,也会追究分管副市长的责任,所以宏市长也不会是第一责任人;在区县方面,长湖区和安县的领导很有可能都要追究责任,孙记你觉得,你和长湖区委记胡小英,谁最有可能会成为替罪羊?”

孙一琪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早听说了,胡小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领导,她很有办法,而且是女的,占据了先天优势。要真追究责任,安县的记和县长,说不定真有可能会被首先牺牲掉。

孙一琪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谭震突然把他叫去吃饭,还把那个“放炮子”的庄主介绍给他,孙一琪本来还以为是谭震终于认可了他这个人,以后自己在镜州的日子会好过起来。没想到,谭震说不定就是在给自己挖坑呢!

要不是今天萧峥来跟他说了这番话,他孙一琪被蒙在鼓里不说,还在那里傻乐呵呢!

孙一琪还觉得,萧峥这个年轻副县长,很是不容易。他好像方方面面的情况都在关注,在县委、县政府班子里,他确实是属于出类拔萃的。

可是,让孙一琪纠结的是,谭震毕竟请他吃饭了,他要是公然查处庄主在安县的业务,就等于公然跟谭震过不去了。如今,谭震和谭四明是得势的时候。自己肯定不能跟谭震对着干。

萧峥已经看出了孙一琪的顾虑,就道:“孙记,我的意思,你和金县长都不必公开反对‘放炮子’这个事情,甚至在领导面前都可以说‘民间融资有利于解决中小企业的眉之急’,这些都没问题。只要在暗中,你们能支持我一下,具体的事情由我去处理。反正,我有办法,不让‘放炮子’这个事情在安县蔓延开来,把风险控制在最低的限度之内。”

孙一琪听了,想,这样一来,在谭震那边也能交代得过去,同时又有控制从政风险,这样的事情孙一琪怎么能不欢迎呢?

他当即表态道:“萧县长,你这个办法很不错。我支持。”萧峥道:“谢谢孙记的支持,我这就去办!”

从孙一琪这里出来,萧峥给徐昌云打了电话:“徐局长,我已经说服了两位主要领导,他们都表示了可以在私底下支持我们,所以,可以行动了!第一个目标,周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