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下意识摸了摸那只仍旧牵着他衣角的手,朝红莲道:“你也留下。”

适才大堂里乱枪流弹,可红莲仍旧没有离开陈沐,虽然她也被枪声吓得脸色苍白,但此时却仍旧摇头。

“谁要留下谁留下,我不留。”红莲如此一说,陈沐也就只好妥协了。

孙幼麟已经将他的兵刃都带了进来,陈沐将那柄短刀塞到了红莲的手里。

“这两柄刀,一长一短,我和哥哥一人一把,现在,就借这把短的给你吧。”

红莲适才是真真切切听到陈沐身世故事的。

她本以为自己的身世就已经足够惨淡,从小就没见过父母,可相对而言,陈沐曾拥有过不同的父母之爱,但最后都失去了,这才是最痛苦的。

她没有再顶罪,只是收下了那柄短刀。

陈沐朝吕胜无等人看了一眼,朝众人道:“江河不洗古今恨,天地能知忠义心,拔剑问天天不语,料天还愧负男儿!”

“诸位,向前!”

陈沐抽刀,往回走。

“向前!”吕胜无与李三江等人,领着其他堂口的红棍以及大佬们,满腔悲壮地往回走!

他们需要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给杨大春和芦屋晴子三人制造离开的机会!

经历了这许多变故,陈沐从一个读郎,变成现在的样子,也是有迹可循,吃一堑长一智,每一次成长,都如同破蛹成蝶一般,需要经历撕裂的痛苦,才能品尝到飞翔的自在。

陈沐所得到的一点一滴,都是他努力拼来的,他不能让自己痛恨的人,夺走自己的一切!

早先在门外,执法长老没让他们携带武器,陈沐只好将自己的武器都交给了孙幼麟,保管在外头。

如今孙幼麟全都带了进来,自然也包括那柄短枪,虽然里头只有一颗子弹,但那是谭钟麟亲手填进去的子弹!

他本以为谭钟麟会用这颗子弹崩了他,没想到谭钟麟并没有这么做,张之洞更是大方地将这支最新式的手枪,送给了他陈沐。

付青胤能死在这把手枪之下,是他付青胤的三生之幸!

当然了,如果可以,陈沐更愿意让他以更痛苦的方式,来赔偿他的罪行!

众人终于是看清楚了状况。

天王会的人实在太多,鱼贯而入,手中可并非武林人士的长剑短刀,而是战场上征伐所用的长枪铁矛阔口大刀,有人举起短弩长弓,也有人正在给火绳枪或者鸟铳填装弹药。

陈沐这厢细数起来,人数其实也不少,就吃亏在武器兵刃之上,毕竟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以致于诸多兄弟竟有些畏首畏尾,不知该如何起这个头。

陈沐与吕胜无见过太多这等场面,虽说如今还有个红莲在身后牵着他的衣角,但她既然决定生死相随,陈沐也就再无顾忌了。

火绳枪和鸟铳都是前填式的老枪,填弹需要很长的时间,虽然这些天王会的暴徒都是捻军老卒,但毕竟太长时间没有用过火枪。

这些火枪虽然时常保养,夜夜擦拭,但到底是老化了,也说不上甚么准头,近距离却是大杀器。

陈沐对这些火枪实在太过熟悉,一马当先便冲撞了过去!

那些还在填弹的,也没想到陈沐等人会反杀回来,当下就乱了阵脚。

若是平原上厮杀,他们这些悍卒是不怕的,但在这宅院里,空间狭窄,廊道逼仄,他们也是施展不开。

尤其是长枪铁矛,颇多掣肘,想要施展开来也并不容易,只能直刺而不敢横扫。

陈沐拖刀而来,大步流星,颇有舍生忘死的气度,当下便感染了身后的诸多大佬们!

陈沐倒不是不怕死,而是太清楚这些人的套路。

这也多亏了曾经的扈从骑士生涯,多亏了贝特朗和布鲁诺。

天王会的人与义和团一般,最是痛恨洋人,尤其如今这样的局势,对官府不敢大肆造反,便只能刺杀洋人以求大义。

贝特朗的巡捕房和布鲁诺等人的火枪队,真正需要防备的敌人,正是天王会这样的群体。

所以他们日常会进行极具针对性的训练,甚至让西捕来扮演假想敌,最主要的假想敌,便是天王会的人。

他们甚至向俘获的天王会囚徒,逼问他们打仗的套路等等。

陈沐虽然没有参与过这样的训练,但却在旁边观摩过,这种旁观者清的视角,让他能够更清楚地看到其中的优劣!

即便如此,这到底也是拼命的勾当,陈沐心中可没有万丈豪情,脚下大步流星,心中却是如履薄冰,精神高度集中,是半点也不敢放松的!

而事实证明,陈沐抓住了他想要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