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只怕做的是大事!”陈沐见得此状,难免心生艳羡。

兄长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已然帮着父亲做了不少大事,而陈沐只是留在家中读,甚至练武都只能偷偷摸摸,帮中的叔伯们也都不当他陈沐是号人物。

陈沐是越想越委屈,便悄悄跟在了兄长的后头!

他并不奢望能够暗中帮忙,也不妄想能够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他只是想偷偷跟着这一趟,看看父亲和兄长如何做事,往后若父亲用上自己了,也不至于愣头愣脑让人笑话。

这主意一打定,陈沐反倒轻快起来,不多时便跟着兄长来到了海边,远处停泊着的渔船,正是洪顺堂的“赤尾福”。

陈沐毕竟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水性自是不错的,当即便扎入水中,趁着兄长与船上的父亲和帮众会面的空当,爬上船尾,钻进了一口木桶之中。

木桶虽然憋闷,但陈沐心中却很是激动,因为他将父亲等人的对话,听得是一清二楚!

“这些红毛番横行无忌,欺压乡老,官府又视而不见,我洪顺堂多得乡亲仗义,才流传至今,又岂能坐视不理,今夜便是我等除暴安良的好时辰!”

父亲陈其右正当壮年,武艺高强,仗义疏财,人人拥戴,担任洪顺堂香主也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此时自是一呼百应。

“赤尾福”升起黑帆,在夜色的掩护下,劈波斩浪,飞速航行起来。

无论是父兄还是帮中叔伯,那都是武艺高强的,性子更是警醒,陈沐也再不敢冒头偷听,只是听着适才的对话,洪顺堂今夜要对付的竟是红毛番!

这些番鬼佬会用洋枪,连官府都惧怕非常,港口都让他们给占了,洪顺堂竟敢对他们动手,也是大快人心,不过陈沐心情激荡的同时,也难免为父兄担忧。

担忧归担忧,陈沐毕竟刚刚练完武艺,泡了一身水,整个人都凉快起来,虽说木桶憋闷,但海上的夜晚,气温并不是很高,他竟然渐渐睡了过去。

由于摇晃得厉害,陈沐睡得也不是很安稳,也不知睡了多久,竟是一声巨响,震得陈沐整个人都懵了!

“轰!”

船身震荡,木桶竟是被整个抛了起来!

“咚!”陈沐接连磕碰,被甩出了木桶,口鼻早已出血,更是头昏目眩,然而他根本就来不及喊疼。

因为此时“赤尾福”正在遭受炮击,船上已经着火,炮弹还在肆虐,流弹咻咻如雨,不少叔伯已经倒地不起,也有人中弹哀嚎!

港口附近的杜卡莉女伯爵号炮口大开,十二门火炮一轮轮齐射,“赤尾福”到底只是一艘渔船,早已被轰得千疮百孔!

炮火声,漫天的流弹,被炮弹掀起的血色浪花,四处横飞的残肢断足和木屑,泼洒的鲜血,撕心裂肺的惨叫,船上便似人间修罗场!

陈沐只是温室里的花朵,从未见过血腥和大世面,此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尿门一松,裤裆就湿了,哪里动弹得半分!

更让陈沐惊骇的是,一身戎装的兄长陈英,就躺在船尾,刀剑都尚未拔出,脑袋已经被铁炮弹轰掉了半个!

帮中叔伯们纷纷落海,红毛番从杜卡莉女伯爵号的方向,乘坐着小艇,连弹药都省了,直接将落水的叔叔伯伯们刺死,而后登船屠杀!

叔伯们没有洋枪,但近身搏杀却是好手,只是被枪炮血洗了一通,已然所剩无几!

陈沐瑟瑟发抖,脑子一片空白,如砧板上的肉一般!

正当此时,陈沐终于见到了父亲那浴血的身影!

父亲没有责骂他,眼中充满了惊讶与悲愤,将陈沐拉起来,一个耳光便扇了过来!

“啪!”

这一记耳光使得陈沐哇一声便哭了,差点没呕吐出来!

“别哭!”父亲一声呵斥,陈沐果真是定了下来,毕竟父亲于他而言,从小便是威严而不可侵犯的高山。

陈沐惊魂甫定,父亲已经将脖颈上的链子扯了下来,那是一根钥匙,父亲的宝贝,便是洗澡都不曾脱下来过。

陈沐刚要开口,父亲已经将钥匙塞进了陈沐的嘴里,血红着双眼,朝陈沐道:“咬住,快逃!”

陈沐拼命摇头,死死抓着父亲,然而父亲已经将他推下了海里!

陈沐知道,这把钥匙是父亲最珍视的东西,更重要的是,父亲生怕陈沐惊骇过度而大喊大叫,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才勒令陈沐死咬钥匙。

明白了父亲的心意,陈沐只能潜入了水中,气息竭尽了也不敢冒头,直到潜游了很久,实在撑不住了,才浮头出来。

陈沐扭头看时,“赤尾福”已然彻底沦陷,红毛番团团围住,船上唯有父亲一人,困兽犹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