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君问归期未可期(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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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璧看了眼门口推推搡搡的太湖同芙蓉,扭过头来:“既庭哥,有甚的事儿,你说吧……”
陈既庭就跟着瞥了眼二人,又想到了甚的,瞧了眼远远站着还在同他挤眼睛的路达清,就有些不自在地掩着口鼻,清了清喉咙。
该怎的说呢?
再抬起头来看着跟前的灵璧,就有了一种云里雾里的误感。
他素来不喜看热闹,可今儿这场峰回路转的闹剧,他是全程在场的。
不对,不能称之为闹剧,毕竟不管过程怎么样,现在的结果,不但出乎他的意料,更叫他心里开了花。
以至于脑子里来来去去的都是说“好”的灵璧。
“我应了”三个字儿,在那一刹那,简直比“子曰”更叫他惊心动魄。
而那一刹那的灵璧,就跟今天暌违许久的日头一样,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暖和的叫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现在想来,开心都藏不住。
只此刻的灵璧,软乎乎的站在自己跟前,就像是从云端上揪下来的一朵,他的心也就跟着浮在了云端上,软乎乎的,有甚的好像要溢出来,让他下意识地就想逃。
可来都来了,还费了这许多的心思,总不能无功而返吧,猛地放下手:“你,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在心里酝酿了无数回的心里话就这样顺嘴秃噜了出来,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好像太……太那个甚的了,脸蹭地一记红到耳朵根,猛地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憋着添了一句:“你,只要你听话,别再惹我生气,我会好好对你的。”
只再想到灵璧的坚持,这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她想做的事儿,就自来没有做不成的,这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可他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喜欢、庆幸她的犟脾气,他知道,她既是能应,就一定能够说服她爹娘的……又赶忙添了一句:“你放心,我会忍着的,尽量不生你的气。”
仅仅四个字儿,就耗尽了灵璧所有的力气,整个人就像踩在云朵上,可现在看着眼前的陈既庭,灵璧觉得自己好像又一脚踩进了淤泥里,就这样看着他,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怎的不说话?
陈既庭看着无动于衷,不,不是,是呆若木鸡的灵璧,歪了歪脑袋,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
起心动念,先把自己骇了一大跳,眼珠子刷地向两侧分开,不敢再看她,挪着脚尖就要逃跑,可又想到往后说不得就不好见面了,又挪回原位,道了句“你放心”,顾不得边上还有三双甚至更多的眼睛盯着他们,飞快地伸出手指在灵璧嘴角浅浅的小梨涡上戳了一记:“快回吧,我也家去了!”
灵璧还是没有说话,看着他拽着路达清一径走远,路达清似是说了句甚的,他抡起胳膊就要揍他,路达清不住地讨饶,他就扭头瞥了她一眼,路达清也跟着看着她乐……
灵璧面无表情,总算挣脱了芙蓉的太湖急匆匆跑上前来,正好看到路达清那个说不清楚的笑,眼里几欲喷火:“这都甚的人!”
一扭身,奋力将芙蓉往外推:“滚滚滚,赶紧给我滚,你们再敢带他登门,不,你们兄妹再敢登门,仔细我打劈了你们!”
“闭嘴!”芙蓉对着太湖已经失去耐心了,她除了知道仗着她老子疼她就肆无忌惮,还知道甚的:“这里是桑家,你一个董姓人有甚的资格叫我滚!”
“你!”把太湖气了个半死。
芙蓉已经趁机甩开她,长吁了一口气,过来拉了灵璧冰凉的手:“灵璧妹妹,你是个好的,可能这会儿还过不去这个坎,可总有一天你会想通的,你会想明白你今天做的决定是对的。”
“灵璧,你别信她,不对,这辈子都不对!”太湖扑过来一把将芙蓉推出去:“你到底安的甚的心,灵璧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害她!”
芙蓉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下连最后的那点子情分都在太湖的三推两不推中给推没了:“我害她?那你倒是想办法来帮她啊!”
“我……”太湖要是想得出办法,又何必同她在这纠缠不清的:“我是没有办法想,可你难道不知道陈姓人要的根本就不是灵璧吗,他们这样一翘一耷以退为进,还不是拿定了大伯伯娘说甚的都不会把灵璧送出去!你还要把她往外推,白白牺牲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你这不是害她,又是甚的!”
“那又怎样!”芙蓉收起脸上的那一抹不屑,认真地看了太湖一眼,倒是没有蠢到家,不过也可能是从哪听来的,譬如桑硕。
想到桑硕,芙蓉别过脸去:“二舍一,这是他们自家说的,没人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既是发了话,咱们就兜着,你看他们家敢不敢反悔!”
“这有甚的不敢反悔的,你以为那家子还能算人吗?”太湖看向芙蓉的目光简直想活吞了她。
芙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若是旁人家,且说不好,可陈家嘛,陈既庭的二叔这回怕是真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再想到桑硕的伤,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吧!
赶走芙蓉,太湖的心里依旧没有放松,看着还是一声不吭的灵璧,偏偏该说的都说了,已经不知道该怎的劝她了,更别提帮她,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忽的想到了甚的,赶忙拉着灵璧进屋,幸好还有桑大伯桑伯娘,还有桑硕哥,他们是绝对不会把灵璧当做物什赔出去的……
“丫头啊,听话,这事儿不能应,爹娘知道这都是你懂事的缘故,可为人子女的,孝顺可不在这上头。你放心,爹娘会再跟他们谈的,还由不得他们自说自话!”被灵璧在全村人面前几次三番的驳话,孟氏却一点气都提不起来,心里酸酸软软的,摩挲着灵璧,只觉得不够。
灵璧还是不吭声,怎的谈?
谁都知道这件事儿的根还是出在老山塘身上。
不达目的,陈姓人怎的可能罢休。
“这你别管,你爹就是瘫了,一身的手艺总还没落下,再不成就算把老山塘舍出去又如何,我能挣下一个来,未必不能挣下第二个,我桑振元还能叫我闺女去还账!”桑振元摩挲着灵璧耷拉着的脑袋,掷地有声地道。
灵璧的眼泪滴滴答答地摔在床沿上,碎成了八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