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娟从医院出来后,内心有一股类似亲情的东西在荡漾着,不愿意去想工作上的事情。她与白露友好地交谈着,让白露给他们讲述他们山村的事情,当白露提到自己的小伙伴时,蒙娟甚至还说道,有机会可以让他们来家里做客。白露非常高兴,她趁势提出,她不想上游泳课和上绘画课,想报个英语辅导班。

蒙娟说,“游泳课你不想上就算了,但是绘画课你不是一直喜欢的吗,怎么又不想了呢?”

“没什么用。我想学点有用的东西。”白露的语气老成了一些。

“行,英语学好了,确实能派上用场。以后出国留学什么的,比较有优势。”蒙娟边吃边说。

出国留学……白露嘴里的动作慢了一下,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既然别人主动提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帮助自己实现了呢?

“你知道吗?我找到小满后,就想送她出国留学,她很聪明,在学业这块绝对不会让我失望,可是她肯定不会接受的。她留恋她那个家,她被那个家给拖累了。也罢,随她去吧。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现在身子这个样子,公司里面还有一大帮人靠我吃饭,我是没有精力再管她了,她开心就好。”蒙娟感叹了一番。

对面的白露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内心已经因为蒙娟无意中说出的四个字,波澜四起了。她想到舅舅白根宝留给自己的纸条,以前就没有怀疑过舅舅的话,现在看来,舅舅所说的话,更是无比正确的。

不然,出国留学这种事,那些小伙伴们别说去做了,就是想也不是敢想的。

这样想着,她就在内心起了一股斗志。

不过,眼下,她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那就是,她在班上的处境,她要摆脱被那些城里孩子嘲笑、侮辱、孤立的局面。

她在学校里的一切,从未与蒙娟说过,她每天都在默默忍受着。虽然班上的同学认可了她是一个富人家里的孩子,但这些孩子,全都认定,白露不是一个正宗的城里人,她的身份太可疑了,来路不明哦。

这点不仅令家境富裕的孩子不屑,更令家境普通的孩子,深恶痛绝。

欺侮白露最严重的恰恰就是那些家境一般的孩子。在白露上学的第二天,霸凌的苗头就出来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穿背带裤的女生从过道里面走过来,故意手一挥,将白露桌子上一支笔弄掉在地上。她故作惊讶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弯腰去捡,却又装作不小心踩在上面,拿起来,笔壳已经裂开了一道缝。

“怎么办呢?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她一脸抱歉地对白露说。

白露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又不敢回击,只说,“没关系。”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赔你一支吧,希望你不要嫌不好哦。”

下午,白露果然收到了一支“笔”,那哪里是笔,是一根小木棍,小木棍上绑着一根鸡毛,鸡毛上还沾着土。白露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愣愣地看着。旁边的小胖子笑道,“你真笨,她骂你是鸡,土鸡。你别想变凤凰哦。”另一个孩子却说,“不对,不是土鸡,是垃圾。”两个人还争吵起来。

这些还是轻的。见白露不会反抗,双马尾更加肆无忌惮,一天下课,和隔壁班高个子女生在卫生间里面堵住了白露。

高个子女生显然成熟很多,看了一眼白露后,就有了判断,“这一看就是个野种。”

双马尾对她暗暗佩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高个子已经诞生了一个故事版本。她妈是个贱胚,勾搭上城里的有妇之夫,生了她。但那男的不要她,她就只能和她妈在农村苟着,现在那男的老婆死了,又或许两个人生不了孩子,男的想到自己还有个孩子在世上,就把她捡回来了。这种事情太多了。

双马尾对她的话非常信服,觉得白露肯定就是这种类型了。

她在白露洗手的时候,上前挑衅道,“喂,野种,贱胚。”白露听到后,心里猛然一震,像一把铁锤在自己脆弱的胸膛上重重一击。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些污秽的字眼,会被别人用在自己身上。

高个子在旁边咯咯地笑,“好像真的不会反抗啊。”

白露转过身,双马尾继续重复着,“野种,贱胚,滚回农村去!”

白露双手握得紧紧的,烈火在身体里面烧烧,血液汩汩沸腾。但是,在外人看来, 她的愤怒完全看不出来。双马尾和高个子只看到她木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觉得自己要反抗,一定要反抗,自己不是野种,也不是贱胚。她终于开口道,“我不是,我不是。”可惜,声音很小,很弱,在颤抖,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被人揭穿了一样。

她不知道那两个可恶的人,是何时消失的。上课铃响了,她也没有听到,那节课,当其他同学都在教室,而她,靠着冰冷的洗手台边缘,身体如岩石一般僵硬。终于,扑通一声,她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

“我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之前凝滞在眼眶里面的泪水,此时如决堤般地涌了出来。

班主任找过她,为什么旷课,她只说在卫生间肚子疼。

被纵容的双马尾没有因此而感激她,反而变本加厉。依旧在卫生间,她带人再次堵住白露,并用三角尺拍打着白露的脸颊,问,“你的胸呢?”

白露以为自己听错了。

双马尾说,“把你的胸给我们看一下。”

“为什么?”

“我们在关心你,你们农村很多老头性侵留守少女的。如果你被性侵了,你的胸和别人就不一样。我们就可以替你报警,抓那些坏蛋,帮你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