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几人俱是一惊,便是葛妈妈都张大了嘴,急忙扯了扯李满月的袖子,压着嗓音道:“侧夫人不可这般冲动。”

李满月正处在权利带给她的巨大喜悦中,根本不能自拔,她将自己的袖子扯出来,皱着眉头训斥葛妈妈,“怎么,连你也要替她求情?”

葛妈妈被她这一问堵得不敢再劝,只能扯着帕子干着急。

傅二还算清醒,当即抬起头来,“侧夫人!司妈妈是老太太和夫人钦点的管家妈妈,就算处置也该请示过老太太或者王爷,您不可擅动私刑。”

“擅用私刑?那你便好好看着,我敢是不敢。”李满月一拂衣袖,指了指门外,“来人,就在我院子里打。”

门外小厮不明所以,只知侧夫人让他们对司妈妈用刑,虽心里都是不解,面面相觑后也只能依着命令行事,极麻利地将司妈妈驾到板凳上捆住,一左一右杵着棍子站着。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一下接一下动起棍子来。

这比人手臂还粗的棍子一下去,司妈妈嘶喊起来,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惨过一声,不知道的以为进来大理寺衙门,嘶喊叫骂声不绝于耳。

旁边三个婆子早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抖抖缩缩地一个劲磕头撇清关系,都说此事与自己无关,生怕牵扯到自己也挨上一顿无辜的打。

李满月却还能闲闲的喝茶,盖碗驱着茶叶,十足的悠闲主母样。

葛妈妈甚至以为看到了李家主母,只是深秋霜比她更老练,也更狠辣些。

傅二走不掉,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眼看着自家嫂嫂被打得血肉模糊,连喊叫声都弱了,膝跪着爬上台阶去求:“此事却有隐情,侧夫人不妨等老太太回来请示一番再惩治也不迟,为何非要弄得如此血腥,平白脏了您的院子。”

“血腥?”李满月今日特意装扮过,本就明艳的脸上更加精致,端着一点漫不经心,“我是主她是仆,难道我还打不得了?”

傅二一头磕在地上,叹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那便不要说了,只等行完刑再论!”

傅二争辩不过,身上卸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二十板一过,司妈妈便没了声音,四肢无力地垂着,想来已是昏死了过去,葛妈妈吓得心惊,又不敢再劝,只能在一旁跺脚干着急。

正在几人以为司妈妈会被打死的时候,院门被推开了,众人皆往门外看去,就看到着一身浅碧色罗裙的李满禧站在那里,身姿纤细,但肚子已隐隐显怀,面容倒是比怀妊前看起来更好,更加红润有光泽。

她看了眼被捆在凳子上打得血肉模糊的司妈妈,秀眉微蹙,跨进院子时扬声开口道:“还不住手!”

两个小厮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过来,棍子举在半空中,一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见是她,李满月“噌”一下站起身来,“你来做什么?”

李满禧看着她眼睛,婷婷袅袅的身影微弯向她行了个礼,声音柔柔的却不怯懦,“给侧夫人请安。”

也不等李满月叫起她便自己站直了身子,因为身子已然重了,得由松萝支着点力。

她看了眼凳子旁的血迹,掩了掩鼻尖,“侧夫人,纵然司妈妈有错,您也不该私自动她,她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了,又服侍过老太太。”

李满月本还存了点理智,想着不把人打死就行,被她一激简直红了眼,又看她大着肚子四处招摇显摆,简直快气昏了头。

“祖母和婆母既把管家之权交给了我,我自然做得了这个主,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姨娘来置喙。”她凌厉的目光扫了眼执棍的两个小厮,“给我继续打!”

李满禧知道她素来我行我素,骄纵惯了,也不再与她多说,两步走到小厮跟前,像是要挡住那棍子,将司妈妈护在怀里。

她身子纤弱,这一棍子下去恐怕要折断,再加上她肚子里有槐王的孩子,谁敢动她一根头发丝。

两个小厮吓得急急收住手里的棍势,一颗心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瞬间跪倒在地上,口呼,“奴才该死。”

松萝也是没想到自家小姐竟这般虎,不顾自身安危扑过去救人,吓得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姨娘不该这样涉险,若是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向槐王交代啊!”

李满月也是一惊,指着李满禧骂道:“你疯啦!”她难道是想让自己担上这残害槐王子嗣的妒妇名声吗。

李满禧自己也有些害怕,内心深处也怪自己太过冲动,下意识扶住肚子,吓得面上红红的,她深舒了口气,探了探司妈妈的鼻息,好在还活着。

那两小厮早吓得魂不附体,谁也不敢再有动作了。

李满禧侧身看李满月,“若是她死在你院里,恐怕你担不起这个责任。”那看过去的目光凌厉,李满月没料到她敢当众与她撕破脸,有些吃惊。

司妈妈在王府中地位重要,便是谢恒对她也礼让三分,一为从小受她抚育,二为她经年来对谢家的付出,连带着她丈夫她儿子都对王府忠心耿耿。

其外李满禧舍命也要救她是为了还上一世的恩情,那时候她被关在柴房中满身狼狈生蛆,连一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是司妈妈偶然瞧见,只以为她是普通受了责罚的小女使,看着不忍,便吩咐人给她送了点吃食和水。

人这一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样难能可贵的情谊她一辈子都不会也不能忘记。

也是命运使然,刚刚她在花园里散步消食,正遇上去寿安堂请老太太的映雪,映雪看起来慌里慌张,一看便知有事。

映雪同李满禧关系还算亲厚,她一问才知道司妈妈出了这档子事。

拥有两世记忆,她心中知道司婆子对于王府的重要性,一听闻老太太不在,便示意映雪再去余氏院里走一圈。

哪成想这两位能主事的女眷都不在府里,她没了法子,这才亲自走这一趟。

李满月秀美的瞳孔盯着她,眸底恨意和怒火昭然,“黎姨娘,你这是摆明了要与我作对?”

两人剑拔弩张,葛妈妈在一旁急得干瞪眼,又怕自己触到霉头,咬了咬牙一跺脚,视死如归般小声说道:“姨娘怀有身孕,不好太过激动,侧夫人不要过多纠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李满月本与李满禧怒目相视,听见这话哼一声,一脚踢翻了圆角小凳,转身进屋不再与她攀扯,“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司婆子逐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