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帝年岁已大,近年来身体愈发不舒坦。

朝中有些根基的大臣都开始另择新主,并有意无意向新主示好,想太子既为储君,自然拥立者繁多。

宋太师为人奸猾,审时度势,一开始太子庄王争斗不休,他并无明显偏向,眼看庄王倒台,圣上再无其他儿子,他也就顺势归入太子一党。

如今太子遭斥责,他与群臣一道上表陈情,反倒引得圣上不满。

实在是宋太师在朝中地位首屈一指,身后追随者众多,他一开口,便引出万人上表之象,反倒隐隐有胁迫帝王之意。

宋太师惨遭抄家一事被众大臣传的沸沸扬扬,圣上此举看似敲打宋廉,实则是重重扇了太子一个耳光,也预示着太子并非一定能承袭帝位,无人可以揣度圣上心意。

一时间朝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太子庄王谁能火中取栗又变得悬而未决。

谢恒的家便是在这样一个风雨飘荡的时节传回来的。

彼时距他离京已过去一月有余。

甫一踏进十月里,气温骤寒,府中女眷早起给谢老太太晨昏定省时,天都没亮起来。

一片浓沉泼墨的夜色中,几颗星子闪着微光,松萝给李满禧披上大氅,皱着眉头担忧道:“侧夫人这几日咳嗽愈发严重了,要不还是告个假不去了……”

李满禧戴上风帽,掩唇咳了两声,摇摇头道:“老太太每月里才叫去一两回,再推辞便不像话了。”

她看了看天色,天边隐隐有浮白的迹象,雾气也散了一些,“左右就这么两步路,回头让舅舅来一趟,给我开两副药便是,不必闹得人尽皆知。”

老太太和余氏体恤谢怀谦是个早产儿,怕他内里有什么欠缺,所以哪怕已生产两月有余,仍旧让裴青林长住府上,好给谢怀谦调养身子。

松萝这才勉强应下,一面给她整理衣裳,一面嘟囔道:“侧夫人如今身子大不如前了,应该多多心疼自己才是,左右只是请个安,叫奴婢去也是一样的啊……”

李满禧听得好笑,心中不免又有些温暖。

自从她生下谢怀谦后,身子便愈发虚弱了,想是中过毒的缘故,天一凉下来,到了夜里,手和脚都是冰凉的,才不过十月天,她屋里已用上了暖炉和汤婆子。

裴青林来瞧过,说是内里亏虚,需得慢慢调养,几服药喝下去,却也不见好转。

去寿安堂的一路上,李满禧都在给松萝宽心,叫她不必担心自己。

松萝如今宛若春风阁的老妈子,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得经过她手,人变得愈发爱唠叨了,一路絮絮叨叨不停。

之间还说起一事,让李满禧略感疑惑。

“你说舅舅近来十分奇怪?”

松萝点点头,“是啊,其实奴婢昨儿就想请他来给您诊脉的,可在府里找了他半晌也没看到,还是问了门上小厮才知道,舅老爷一早便出去了,也不知道舅老爷最近是怎么了,总是神出鬼没的。”

李满禧抿了抿唇,事涉家人,神色不自觉便凛然起来,“你是说他近来经常不在。”

松萝道:“是,仔细算来,这一个月,奴婢找他十次,总有五次是不在的。”

李满禧心中有些担忧起来。

裴青林与旁人不同,是个最孤僻不过的性子,从前醉心医不肯成亲,除了亲生妹妹和妹妹的儿女,心思从未放在别处过。

如今日日出府,也不知所为何事。

李满禧担心他沾上祸事不肯告诉她,叮嘱松萝道:“你多留意些,若是出了什么事,一定要来告诉我。”

“奴婢知道。”

李满禧略想了想,仍觉得害怕,又添了句,“今儿下午便去请他来给我诊脉吧,我要亲自问问才能安心。”

“是。”

此后胸中怀了心事,一路无话到寿安堂,被请进去时才知余氏和李满月已经到了,正端坐堂上陪着谢老太太说话,席上不见谢悦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