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气人

萧邕和萧纵待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大半日的不说话，她看她的小说话本，他处理自己的折子，两人安静的相处，都不会觉得尴尬，也不会觉得多余。

在养病的那段时间养成习惯之后，再回到玉珑阁，每每当萧邕独坐房，拿着本要打发时间的时候，总会觉得哪里不对。

花鸟云纹香炉中袅袅的青烟，春日的骄阳透过轻垂的凌水纱，香茶和玉子棋盘也都妥善摆好，只要她走上前去，抬抬手就能消磨一大段无聊的时间。墙上才挂上去的那副名家字画，也还没来的急细细观赏……

这一切，跟前世她未嫁之时的几乎一样；嫁出去之后，虽为公主，但是想体谅苏佑潭和他的家人，她一开始是住进平远侯府的。那时的时光没这么悠闲，家长里短的，烦扰繁杂。

但是也没有让她感觉这么无处安放。前一段时间在东宫找回的那种舒安适的感觉，一下子就找不到了。

萧邕心里有些烦乱。

萧瑜带着常月溪过来的时候，她正打算起身活动活动。又听说她们在太后宫里开茶会，“亲自”过来请她，了然一笑。

常月溪叫太后一声“姑奶奶”，在康宁宫养了六年，在太后心里的地位，萧邕萧瑾萧瑜几个亲孙女拍马都赶不上。萧邕是极其不喜欢她的性子的，嘴上温和小心思跟刀子一样。

萧邕人是不聪明，但是被使唤多了，多少还是能反应过来的。明明长得根本比不上她们几个，每每别人夸奖起相貌，不带她一起夸就不高兴。

头几次萧邕还当给人面子，有素质的人不能以貌取人，她长得至少还算清秀，又颇有采，优点也挺多的。但是次次都要赞她“貌若天仙、人间少有”才能让她满意，萧邕就不乐意惯着她了。

什么毛病？反正她没法把自己皇女的骄傲拿过去，让她踩着捧自己。一开始还应和几声，之后就不咸不淡的看热闹。所以相比起萧瑾和萧瑜，她和常月溪的关系显得很冷淡，宫里后来还因此有了一些她很孤傲的传言。

今天是在康宁宫旁的颐养斋开花会，听说今年新茶贡上之后，太后赏了她二两寒山金眉。

萧邕能理解太后炫耀的心情的。太后喜茶，而且就喜欢那种稀少的，每年贡上两斤，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最喜欢。所以这种稀少的茶叶，皇上自己宁愿不喝，也要每年进给太后。这是皇上的一片孝心，也证明了太后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不知道常月溪是不是真的懂了太后的心思，反正太后一赏下新茶，她就捣鼓着开始搞茶会。太后还把自己的园子颐养斋借给她，还专门让御花园的花木司给她拨了几十盆稀少的花草。于是这赏花品茶会更隆重了，她推说身子不适，还“特地亲自”来请她。

多大仇啊，萧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太后老人家面子上，她就说身子不适要静养，看谁敢勉强她。

现在既然已经被勉强了，不妨开开心心的去。而且萧邕知道，这些人就是来寻她不开心的，真如了她们的意，对得起她重活一世吗？萧邕决定很给面子的打扮一下——把她比到土里去，看她下次还在不在她眼前晃悠！

而且之前萧纵陪着她，愣是关了她一个月，实在无聊就开始给她订衣服。还亲自画样式，在自己里挑了许多积年的布料。

萧邕都有点心疼他的老婆本——云渺纱、落霞锦，还有两匹锦缎，在正红底用玉线织金铺了大朵大朵的牡丹，气势恢宏，艳丽无匹，除了皇后基本没人用得起。

萧邕上去两眼放光摸了两把，被他抬抬手让人端下去，还道她现在的年纪用那个太老了，给她挑的全都是粉嫩嫩的，水蓝色，鹅黄色，玉色的料子。萧邕在一边看得眼角直抽，觉得他定的这些都过于稚气，她是十四，又不是四岁？！但是考虑到自己毕竟是回到三年前，可能……是她自己审美过于老成了？

萧邕一袭茜粉云渺纱裙，宽大飘逸裙摆上是银线绣的凤鸟祥云，外塔轻纱暗绣百鸟罩衫，在步态轻移中旖旎流泻于地。三千青丝挽着双丫髻，粉玉宝石彩贝攒成的发簪点缀在发髻两侧，垂着细碎珍珠流苏，晃动间莹莹可爱。

这身的用料皆稀有难寻，但是设计又清灵可爱，扑面而来的都是少女的眉目如画。宫里的人没有不识货的，这一年仅有贡上的20匹的云渺纱有多珍惜，凤鸟祥云的图案有几人能用的起，谁人不知呢？

于是萧邕摇着配套的嵌贝流苏折扇步态轻盈的走出来的时候，萧瑜只是惊了一下，常月溪脸色立刻一黑。

萧邕潇洒的一开折扇，挡着脸微微一笑：“我收拾好了，走吧？”

常月溪大概当场有些后悔，只看着她默默运气。

萧瑜走过来拉拉她的衣袖：“四姐姐这衣裳真好看，像天上的云彩一样，稍微来阵风就要飘走了呢。”

萧邕微微一笑，扭身轻轻转了一圈，当场向她们展示飘起来的感觉。

“真好看。”萧瑜羡慕道。

“这是云渺纱吧？”常月溪走进，奇怪道：“听说近几年已经做不出来了，皇上那里也不赏人了，没想到竟然单独赏了四公主。”

“我知道，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四姐姐大病一场，父皇赏的吗？”萧瑜眼睛一亮，转瞬又黯淡下去：“那我没有也正常呢。”

常月溪撇撇嘴，忙着打抱不平：“要说那事儿跟你也没关系，不给二公主说的过去，为什么连你也不给啊！而且皇上给四公主的赏赐已经很多了，现在连赏一匹少一匹的云渺纱都赏下来了，真的是很爱护四公主了。”

这种夹枪带棒的酸话，搁在以前，萧邕会觉得厌恶气愤，只觉得满心舒畅。

萧邕刷的一下收起折扇，拎着裙角，姿态翩跹的又转了一圈，笑着道：“这个不是父皇赏的，是我找太子哥哥要的。你虽然没有哥哥，但可以找英母妃要呀。”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九弟弟就算了，他才五岁。”

就喜欢她们这幅看不惯、又奈何不得她的样子。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