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花匠尽力培植,皇后的昭阳宫门前几乎看不到枯叶枯树,叠翠流金,秋收冬藏,相比较郁郁发发、芳菲香染的春日,这暮秋初冬的时日,竟然也别有一番美好。

萧邕百无聊赖的举着本,斜倚在暖阁回廊下看,正殿那边偶尔传来一点人声,是各宫主位来给皇后请安。自芳岐宫无旨无赦被皇上莫名遗忘之后,宫里的人默契的变乖,然后都迅速的接受了这一改变。

常嫔往日和淑妃算亲近,如今也不动声色淡化这种关系,每次给皇后请安都分外勤快,平日里还会送些纸笔、玉香囊之类的小玩意给她。相对于宫里常嫔的安分,宫外的五皇子,刚受封的福王萧瑔则活跃的多。

她的几个皇兄,太子哥哥被父皇边缘化,再加上他自己主动退让,如今已经不知道被挤兑到哪里了。

大哥宁王马上要娶继妻,妻族阮氏家主位至司徒,主理太仆寺、廷尉寺和鸿胪寺;但是淑妃厌弃于皇上,萧瑾回宫后陆续缠绵病榻,如今几乎已经到起不来的地步了。对他来说,淑妃母女的事情打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因为这些枝节,萧瑾的未婚夫莫名换成名不经传的风行之,都显得不重要了。

剩下康王萧琥、泰王萧瑕也接连娶妻,妻族不如阮氏显赫,但也是九卿之内的官宦人家闺女。

得了好处的几家都安安分分的,不招皇上的眼,努力做宠辱不惊的王爷,不管装的像不像,看起来都有种随时要解甲归田的朴素风格。一对比,封王的兄弟里,只有福王萧瑔既不能出宫建府,也没有洞房花烛之类的好事,倒显得他好像亏了一样,最近在京里小动作颇多。

荆荆传来的消息说,杨柳胡同原本一处淑妃手下内侍到过的外宅,居然与他有着某种不知名的联系。这个外宅的主人家两月前曾卷入械斗,因为发生冲突的另一方是勋贵家的少爷,张氏父子于是被大理寺拿下。

她关注这件事的原因,是有一日如是楼有一个混混,带了一件宫造钗环。那混混不识货,那钗环又不是给贵如皇后贵妃用的,宫造痕迹也已经被磨得比较浅,一开始她们都没注意到。

后来那混混自己吹牛,说几月前曾见过公主,那叫一个漂亮。仙女一样,比你们这里的姑娘不知道漂亮多少,贵气,冷淡,不爱笑……

楼里的姑娘便随口问,到底是在哪见的,公主们不都在宫里吗?难不成你还进过宫?

那混混卡了一个壳,好像考虑了一下,才理直气壮道,他当人没进过宫,但是公主能出宫啊,那公主就在西山,从西酉门往外走,一天就能到,公主就住在山上,差点被人欺负了,还是他们路过救了公主。

一群莺莺燕燕嗑着瓜子,听的津津有味,听到他几乎要说公主要对他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的时候,才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荆荆隔着屏风无可无不可的听着,权当解闷。不知什么时候却忽然想起,她曾经查到过的一星半点关于二公主的消息。她知道萧邕一身弱症皆是源于萧瑾作祟,对这位公主的消息下意识的多关注了一点。

几个月前,确实有一位公主,出宫去了西山行宫。

这个消息在贵人中并没刻意隐瞒,但平头百姓不可能知道,荆荆立刻意识到,这个混混的牛皮可能并非全盘捏造。

最后就审出来他们一波人乔装山匪干的事情,这个混混并非救美,而是那些山匪中的一个。当时他们还放火烧了一部分行宫,砸坏了一部分宫墙。至于公主,他只是透过宫墙,远远的看见过一个被人环环簇拥着的少女,她带着兜帽,根本看不清面容。

荆荆倒不在意公主怎么样,报应不爽,萧瑾的好日子已经来了。

她问出张氏的信息,立刻派人在附近打听,却听说张府已经没了,张氏老爷跟儿子一齐进了大理寺,出不来了,张府的院子也被挂卖了,如今已经不是原来那户人家。又是来晚一步。

萧邕把纸条丢进了香炉,抬手写了封回执,言既然人已经进了大理寺,估计该说的就已经说了。以大理寺的手段,张氏父子绝对抗不下来。光看张府剩下的人把房子匆匆变卖了,就知道情况不太好。

做鬼心虚,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是一出好戏。萧邕随手翻过一页,暗想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干的,下手倒挺快。

沁萱泡上一盏香茶,端到她手边:“殿下,用盏茶歇歇眼睛吧。”

萧邕沉沉的叹了口气,借着茶香舒了口气。

沁萱担心的看着她:“殿下天天这么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怎么行?也出去晃晃,见见人,总这么躺着怎么好?”

萧邕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春困秋乏,诚不欺我,我也无力抵抗啊。”

实际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家太子哥哥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找借口不陪她,见了面也总是淡淡的,跟他说话也不太理人……萧邕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撅了撅嘴,这人也不知道在计划什么,反正她不去打扰他就是了。

于是太子哥哥那地儿去不了。

宫里不想乱逛,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实在没什么新鲜劲儿,也有些不太想见到的人,例如苏佑潭、宇昭之类的。对了,宇昭那家伙怎么还没回徐州?难不成婚事黄了还等着父皇给他再补一个吗?新鲜。

剩下的一个是出宫,她原本心道太子哥哥不管正好,正好可以出宫……想法很美好,到了宫门口,被人一拦,道太子殿下吩咐,没有皇上皇后允许,公主殿下还是别出宫,宫外危险云云……

嘿,这人自己不跟她玩,还不让她找别人玩。

真是岂有此理!

哎呀,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