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纵和她故作姿态许久,而且眼见着还要继续做作的演下去,想也知道是不会送她回昭阳宫玉珑阁的。她躲在这车里,就是打着蒙混进东宫的主意。至于之后是翻墙还是钻洞,她自有办法悄悄的回去。

然后,她要好好跟他合计合计,必须让他知道——在外头随便怎么演,在家里要是还一副冷脸,看她怎么……

萧邕咬咬牙,觉得这回他不好言好语哄她几天,这事儿过不去。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萧纵动的手脚,萧邕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醒来就看到自己熟悉的绣着一簇一簇铃兰的帘帐,以及旁边沁苑一张大脸。

“……”沁苑被某人看的一哆嗦,莫名的摸摸脸:“殿下,你怎么了?”

“……”萧纵,本公主跟你没完!萧邕捂着脸翻身朝里,生无可恋的打算重新做梦,没准一醒发现自己还在东宫呢?

但是接下来几天她都没有见过萧纵,前朝参他的折子从一本慢慢的增加,鸿胪寺副卿直接上本具折,在早朝上参太子在皇上传召之时不尊君令,姗姗来迟。又请皇上不要念着情分,纵容太子不敬君父。

简直不知所谓,可是父皇居然让太子哥哥暂且把手上的差事交了,避避风头——他这是信了?

萧邕仍牢牢记得,上辈子他们之间血腥的决裂,赔上了母后和哥哥两条命,以及清高无尘的后族谢氏。

“你说说,你说说这都三天了!他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一直什么都不说!”这声音压抑着愤怒,并且显而易见是真怒。

萧邕心下一跳,抬眼看到勤政殿高高的匾额,没错,就是她父皇的声音。

另一个人似乎是大气都不敢喘,半晌之后还是他的声音:“不喊冤、不认错,他是不是打定主意,就是要跟朕犟?”

萧邕有一瞬间想要推门,不管里面另一个人到底是谁。

可那只是一瞬间。

在听到后一句几乎咆哮起来的“难道还要朕跟他认错”,她就已经意识到,脚步一顿想转身远远绕开——父皇跟哥哥之间到底有什么芥蒂,她还完全不知,万一,是搭进去一个她都没办法解决的芥蒂呢?

这是萧邕最害怕的,却也是她隐隐的预感。

她的心砰砰跳,才走了几步便几乎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扶住她的肩膀,止住她微微的一趔趄,语中带着微微的笑意:“殿下当心,怎么过来了?找谁?”

萧邕抬眼,看到苏佑潭一身银白色神机营指挥使服,眉目英挺,身姿挺拔,握着鱼纹银刀,语气平静温和。他年纪轻轻就能入了父皇的眼,早就前途无量,却一直沉稳克制,也算……是个不错的人。

上一辈子,她求的是感情,自然有诸多不满足,爱别离、怨憎会,徒劳又伤人。可是若只是想安稳一生,她想护住母后和哥哥……

萧邕便笑道:“原来是苏指挥使,这是……去哪儿?”

苏佑潭顿了一下,道:“淑慎公主玉体违和,皇上遣太医去看,微臣回来汇报。”

萧邕迟疑了下,苏佑潭凌厉俊逸脸上都是汗,显然是匆匆来回,低声道:“父皇和……在殿内说话,我看边上没有伺候的人……要不你还是等等吧?”

她特别强调了下身边没有伺候的人,苏佑潭面色不便,应该是大概都明白过来,皇上身边怎么会没有伺候的人,要是没有也是他自己摒退的,那多半是要说些私密事。不想惹麻烦的人,一般不想平白无故撞上去。

神机营当精锐暗卫这么多年,苏佑潭其实并不太在意听到多少不能听的东西,所谓债多了不愁……不过有人期期艾艾的来提醒,也是一种关心,让他很受用,面色一时更柔和了一点:“那正好,殿下要去哪里,微臣送完您,再回来复命。”

萧邕向他走了半步,年轻的苏指挥使站在阳光下,面容俊秀,前程似锦,是一桩挺好的婚事,而且他还曾主动提出请父皇赐婚。不求情深似海,但求相携度日,以后不能有儿子,他要纳妾也都随他,嫌弃孩子身份不够,是抬妾的身份,还是把孩子名义上养在她的名下,都行。

萧邕心下微微踌躇,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却觉得微微有点对不起他,至于是哪里对不起,她又想不出。

萧邕眉心微微蹙起,轻轻道:“苏指挥使。”

苏佑潭扬了扬眉,他出身侯门高族,称臣的时候都压不下那一股傲气,但此时却只显得有几分轻快。他道:“淑慎公主的身子应该是被什么人动过手脚。”

“……”萧邕屏息。

“不过微臣也只是猜测,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殿下若什么时候迫不得已必须去看她,一定要谨慎些。”

萧邕笑:“好。”

苏佑潭摸摸她的头:“不要怕劳动我,也不要随便让玄一离你太远,人一旦什么都没有了,就什么都不顾忌……”他微微一顿,用带着点命令的语气道:“离这个疯子远一点。”

好在萧邕并不反感,她笑得露出几颗小白牙:“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然后她脚步轻快让苏佑潭送她去了演武场,殷商不在,因为她今天本不打算来,只是在勤政殿听到的那番话让她莫名不安。

两世了,难道他们就必须反目成仇,搞死一个吗?她十分不平静,憋着口气,刷刷射了五箭,居然一箭都没有脱靶!

嗯,萧邕自己点了点头,脑海中已经出现自己意气风发,一箭一只小白兔的飒爽英姿。

旁边突然传来一句话:“你要不要考虑……换个东西学学?”

“?”

萧邕只有三个疑问:

他怎么还没走?

他说了什么?

以后叫他苏耿直,他会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