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的时候,萧邕正被他小心的放到锦榻上。

苏佑潭宽厚的身形笼罩在她身上,她攥着他的衣襟,刚醒来一时神志不清,她还以为回到上辈子。

只是上辈子这样的情形,大概只有他们刚刚新婚的那段时间。

在把两只手往他脖子上搭之前,萧邕猛地清醒过来,一手揉眼,一手撑榻慢慢坐了起来,眸光不自觉的转向一边。

苏佑潭自然的伸手,轻轻扶着她的后背。

然后萧邕才看到自己所在的的地方——是一个挺精致的小花厅,四面通透,一侧是宽阔的露台,外面是烛光映照下泛着粼粼金光的湖面,另一侧则是弯弯曲曲的九曲回廊,挂着一排或精巧或可爱的花灯。

“……”萧邕一时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不太清醒,转脸懵懵的看向他:“这是哪里?”

苏佑潭看看周围的布置,看着她面带安抚:“别担心,你逛了一下午,晚上又去……那种地方,想必还没用膳,带你来吃点东西。”

萧邕这才想起来,还有逛妓院被他抓到这档子事,清咳一声:“咳——那个,我……我就是有点好奇……“

苏佑潭干脆坐到榻上,沉声道:“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那地方鱼龙混杂,不小心可能伤着你。”

“哦,我记住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萧邕向来懂得积极认错,一脸真诚的看着他,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诶?你刚刚说你不怪我?”

苏佑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为什么要怪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知道你只是好奇想去看看,不是故意惹事。”

“是啊是啊,之前韩昭林和曾曦说,花楼里的花魁各个美若天仙,我就想看看,他们是见多识广,还是没见过美人。”萧邕一脸被人理解的开心:“你人真好,比我哥开明多啦。”

苏佑潭向来冷淡,此时也微微牵出一抹笑:“你虽然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缺,但是宫里日子毕竟无聊,难得出宫一趟,在外面多逛逛也好。”至于壕掷万金,买个美人这事儿,自然有人教导她,且轮不到他动手。

苏佑潭这个性子——除了身份过于敏感,心有所属以外,简直完美。

萧邕心里惋惜掰着手指感叹:首先,能能武,很拉风;其次,有原则讲道理,为人大度,不斤斤计较;最后重要的是,控制欲也不太强,基本不会以自己的意愿,来干涉他人的决定。

她今天还发现,他对待她的一些小细节居然意外的细心,而且最后一番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了。

萧邕一时就有点像得寸进尺……额,之前想跟人划清界限,现在有求于人家,就巴巴来求,有点不太好。

萧邕揪着盖在她腿上的披风,有些纠结。

“怎么了?还有什么麻烦?”苏佑潭问道,起身作势要扶她起来:“你该用晚膳了,逛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戌时,不饿吗?”

肯定饿啊,饿的心慌,只是还有一桩事没解决:“那个,你能不能不把这事儿告诉我哥?”

葱白的柔夷挂在他袖口上,求人的那位一脸期盼的看着他,苏佑潭摇摇头:“这么怕他,提前怎么想不到呢?”

“那不是……觉得不会被你们抓到吗?”萧邕小声嘀咕,有点心痛。

天真,苏佑潭心道,她在他面前几乎是一张白纸,这张小白纸虽然心里悄摸摸计划的小九九,他基本上想知道都能知道。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苏佑潭清咳一声,掩下笑意:“这事到我这里为止,我不会跟太子殿下说的。”至于他有没有其他渠道知道,他就管不着了。

“谢谢,”原来他怎么这么好说话,一点脾气都没有,上辈子尽顾着识大体了。

萧邕开心的笑眯了眼,再无后顾之忧,麻利的爬起来:“吃饭吃饭,你用膳了吗?”

苏佑潭在后面虚扶着她,毕竟睡了半路,他怕她猛地起来会头晕:“没。”

“一起吃?”

“好。”

“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个去处的,倒是雅致的很。”

夜色清凉,精美丰盛的各色美食摆在水边的亭子里,萧邕坐下,面对一湖秀水,一弯银月,周围拱映着暖黄的花灯。

苏佑潭淡淡的道:“主要是饭菜一绝,景倒是一般。”

“你这话倒让我更期待了,看不出来指挥使大人还是个爱吃的。”萧邕还没动筷,指着湖边一处道:“诶,湖面上的是河灯吗?”

苏佑潭乘了半碗金丝芸燕甜羹放在她面前:“是河灯,发光的是河灯,不发光的是真睡莲。先用半碗甜羹吧,等会儿用完膳再四处逛逛,有时间去看。”

“真的睡莲晚上看不见,边上漂几个睡莲样子的河灯,那一块儿就都能看的清。”萧邕捧着甜羹:“波光粼粼,如梦似幻的,倒是挺有意趣。”

难为他一个武将,跟他哥那边自吹自擂那些比起来,还是很风雅……颇有情调的。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两天后,一匹快马到了江南郡太子行辕,朱签敕封的密函被摆到萧纵案头。

萧纵刚刚从外面回来,上一次打草惊蛇,莫先生和小秋就换了地方,扮成一间小酒肆的老板和闺女,就住在江南郡最有名的花楼的背后。

他刚刚见过人,回来就看见呦呦的消息,心情颇好的展开:

【邕宁公主五月廿五与南江奕出府游赏,后又进玉容坊】

“……”什么地方?

【后购得一女,美貌非常,名曰荆荆,嫖资逾万。】

“?”

东霖就看他家殿下拿着那张单薄的纸,看了半天,然后不太相信的翻过纸张,似乎是检查了一下真假。

这他就有点好奇了,那张纸上到底写了啥?让他家向来八风不动的殿下破了功。

萧纵深吸一口气。

半晌,面无表情吐出一声冷笑:“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