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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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如墨,天穹上几颗星星发出微弱的亮光,徐州郡北门一片寂静,几个值更的守卫站在左右两颗火把边,强撑着眼皮歪歪倒倒的站着。
突然门里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伴着一队人马快速跑来的脚步声,声音在深沉的夜里由远及近,守卫们蓦然都惊醒过来。所幸声音是从里面传来,值守的人虽然捏紧了手里的刀枪,都只是有些奇怪的向内城街道里张望。
直到近前,值守的人才发现,刺史家的大公子和太守家的二公子并排骑着马疾驰道眼前,后面跟着满身披挂的将士。
太守管一州的治理,刺史掌一州的兵马,徐州是大周下辖十三州之一,处于京师和富庶的江南郡之间,幅员辽阔又短无战祸和流乱,经济富庶,又是咽喉重地。
徐州郡是徐州首府,太守南靖,刺史宇勤都是皇帝心腹重臣。两家盘踞徐州已久,虽不知道暗地里打了多少机锋,但是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一团和气,满城花絮。
宇昭是刺史府的大公子,南江奕是太守府的二公子,值守的人再老眼昏花,这两一见面都能打起来的刺头还是能认得出来的。当时就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行了个礼就人赶到一边,让他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等他们散了再过来。
这下大家都知道,应该是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于是捂着耳朵远远地躲好。至于好奇心——升斗小民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好奇心?小命不要了吗?
南江奕和宇昭相看两厌,等侍卫们城门大开,就驱马上前,等到城外,各自默契的偏转马头,防止看到对方讨人厌的大脸。
身后由刺史府的兵马一路清道,直到太守府门前大街,才换成太守府自家的侍卫,一路上只能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跑过。
萧纵的车驾星夜疾驰,堪堪在丑时刚过赶到徐州郡,当头的是神机营大指挥使和一队精锐,俱都神色焦虑。
苏佑潭指挥使令牌一出,南江奕和宇昭都要下马跪下,被他喝止:“太子车驾马上就到,你们不必多礼,领路太守府吧。”又吩咐参将领着一队营卫先入城,请南江奕派人领他们去太子下榻之处,他们按例要先检查一遍,并重新布防。
南江奕和宇昭对视一眼,都觉得邕宁公主的病情大概是不容乐观。
宇昭有点幸灾乐祸。
原本神机营快马奔驰过来传令,太子车驾半路改道要住到太守府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平。凭什么不到刺史府来,他家在徐州这个地界,还没憷过南家。
现在想想……要是邕宁公主真救不回来,岂不是要死在太守府?
晦气事小,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或者让太子迁怒上,南家可就要倒大霉了。
宇昭毫无愧疚的想着,邕宁公主要是真救不回来就好了。又漠不关心的在心底叹息一句:就是听说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惜了!
南江奕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远方官道,果然没一会儿就影约看到太子车驾的轮廓,他立刻调转马头在前方引路,苏佑潭紧跟其后。
路上两人又确认了一遍,太守府那位专治小儿病症医术不错的老大夫,如今已经被请到太子行辕。
苏佑潭下马走到后面太子车驾旁边,萧纵正弯腰下车,怀里是用厚厚的斗篷裹着的萧邕。
萧邕迷迷糊糊的被抱上抱下,晃动间被冷风一激,微微的回了点神,无力的攀着萧纵的脖子,抬眼看了一眼。
只是她被大披风裹着,又带着风帽,苏佑潭只看见兜帽下的小脑袋迷迷糊糊的四下拱了拱,什么都没看见。葱白无力的指尖只露出了一点,软软的滑落了下来。她迷迷糊糊晃了晃脑袋,大概是没找到方向,又重新偎到太子胸口。
苏佑潭对萧纵点了点头:“一切正常,太子和殿下可尽快安顿。”
萧纵捧着人进了内室,又小心翼翼的放回被窝里,沁苑和沁萱已经冲进来飞快的收拾了一下,此事萧邕才算安稳的躺到了实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闭着眼伏在枕头上,缓缓的梳理着呼吸。
萧邕知道她醒着,握着她的肩膀,轻轻的帮她拍着问:“可好些?”
萧邕虚弱的不想说话,只慢慢的睁开眼看了她一眼,让他不至于太担心。
萧纵摸摸她的手心:“现在好像不冒冷汗了,让张院判进来看一下,好不好?”
萧邕瞪了他一眼,这几天尽喝那老头开的药,苦死个人还一点用都没有,她不要:“不要。”
声气无力,十足的孱弱。
萧纵哪里能放心的下:“那让南府的大夫看一下,好吗?这里府上又一位专治小儿病症的大夫,医术很不错,你这晕车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小孩子得得也多,也许他有办法呢?”
萧邕趴在枕上默不作声,消极抵抗。
萧纵耐心的劝:“况且小孩子是最不喜欢喝苦药汤的,这个大夫常年和孩子打交道,总得想法子让孩子吃药吧?没准他开的药是甜的呢?”
萧邕掀眸看他,骗人的吧?
他一本正经的道:“他开的药肯定好喝的,你放心,哥哥看你这么难受,不想再看到你吐了。”
萧邕犹豫了一下,警惕的看了一眼帘外,感受自己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再想到哥哥说“烧多了会变傻”,才放弃道:“那好吧。”
苏佑潭隔着一层帘幔听着里面的声音。
萧纵的声音轻缓而坚定,慢慢的安抚着萧邕。她的声音疲惫无力,却带着女儿家特有的撒娇耍横,是跟真正亲近的人在一起时才能表现出的真实感。
萧邕漂亮通透,懂事悲悯,地位尊贵,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和追求,也是皇族少有的没什么小心思的人。第一次见她,苏佑潭就觉得她这样的性子已经很难得了,何必去在意心里那一点点不真实的感觉?
她毕竟是大周公主,皇后唯一的女儿,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与人交谈会有一点淡淡的疏离。苏佑潭经常能感觉到,心底常常会有一些淡淡的遗憾,但是他没有深究。
隔着这层帷幔,他大概才算真正了解萧邕。
她现在在萧纵面前展现的多自然,就代表她在他面前,感觉多被束缚。
而且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心里的不平以及……嫉妒。
比起在他面前那个过分懂事和体贴的公主,他更喜欢这个其实的她,会撒娇,也能讲理;会耍横,也会为了关心她的人妥协。
苏佑潭心里有些不安:好起来吧,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