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初出嫁的吉时定在午后,宴席就摆在前面,这个时候亲朋好友都在前头吃宴席了,下人们又要忙着清点一应器物,核对仪式程序,林瑾初这里人就少了。几个一惯服侍的丫鬟都安排了活计,只莺儿一人守在旁边,但她也是一大早就忙活起来的,也不知是不是传染了主子们的瞌睡虫,站着就歪着脖子眯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眯着眼打瞌睡,连有客人进来都没发现。

那主仆俩进门来,不见外人,屋里几人还都在打瞌睡,对视一眼都满意的点点头,也不喊醒主人家,那主子就站在门里,往外瞧着有没有人来,俩小丫鬟一人掏出布巾捂着鼻子,一人掏出一管迷烟,往打瞌睡的几人猛吹。

林瑾初本来只是趴着养神,精神有些懈怠了,加上她这里今日不少人来添妆,人来人往的实在不少,有人进来她还真没留意,但人一吹迷烟,林瑾初就清醒了。迷烟这东西林瑾初没有专门研究过,但林瑾初天生对药物敏感,原本飘满熏香的屋子里突然添了其他的东西,林瑾初猛一下就抬起头来,正对上捂着鼻子的小丫鬟伸手过来,想要拉她。

一睁眼有人猛地戳过来,是个人都得吓一跳,林瑾初吓得顺手抓了个东西便往人头上砸,那人不防,被林瑾初砸个正着,翻了翻白眼整个人就砸在了地上,另一个吹迷烟的,才吹了两口,就瞧见这剽悍的一幕,吓得手上的迷烟管也掉了,直愣愣地望着林瑾初。

林瑾初也吸了些迷烟,头有些发晕,连忙摸出放着薄荷膏的小盒子嗅了嗅,清醒了些才去看人。站在门边的姑娘看上去十四五岁,还梳着双髻,扎了浅粉色的丝带,整个人看上去乖巧又可爱,连被林瑾初发现了的惊诧模样,也带了些呆萌的感觉,可惜,她站在这里一看就不是干好事的样子。

两个干活的,被林瑾初砸晕了一个,另一个大概太紧张了,吸了好几口迷烟,晕乎乎也倒下了,两边战斗力都只剩下两个主子。这下林瑾初是不怕她了,只是身上繁复的嫁衣实在行动不便,林瑾初想了想,伸手敲了敲窗子。

“主子,什么事?”等了林瑾初近三年,谢风扬自然不愿意临到大事了,还出什么岔子,加上他是天然的太子一派,仇家实在不少,今日婚礼又免不了人多,特意叫暗卫守在这边。然暗卫毕竟与秀儿这样会武功的丫鬟不同,林瑾初一个大家闺秀,身边站着个黑脸暗卫算什么事,所以暗卫一大早就守在窗外,屋子里有什么不对他立刻就能发现。

这主仆三人也是恰好撞到了盲区,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前来给林瑾初添妆再寻常不过了,何况几人都没有武功,暗卫虽尽职尽责的守在外面,也实在没发现什么不对。若非林瑾初本就没睡着,说不定林瑾初被人带出去,他都发现不了异常,这样一想,林瑾初也没耽误,道:“进来,把屋里不安好心的人带走!”

听到不安好心的人,暗卫也顾不得别的,噌一下从窗外跳进来,只见地上倒了两个,还有一个正往外跑。暗卫护卫主子多久了,还从没遇见过眼皮子底下差点着人家道的,当下抓了个东西砸过去,还要往外跑的女子身子歪了歪,倒了下去。

暗卫抿了抿唇,看了眼地上躺倒的主仆三人,道:“主子可认得她们?”

为了叫林瑾初看清楚,暗卫将那要跑的主子挪近了些,林瑾初上下打量了一遍,到底摇摇头,道:“不认得,罢了,你先带走,看管起来,过后再问吧!”

今日的婚礼若是搅黄了,主子能削死他,暗卫自然连忙点头,道:“但主子这里……”毕竟是嫁姑娘的大事,林家都十分重视,谢风扬虽是好意,也不好多安排人过来,这里还真只有他一人,若是他带人离开,这里再出什么事,可就糟了。

“不妨事,这会儿摆席,所以这里人少,我将她们喊醒来就是。”林瑾初倒是没那么担心,虽然今日人多事杂,也不可能出那么多的纰漏。

暗卫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点点头,先将两个直接做事的小丫鬟从窗口扔出去,林瑾初的屋后是一个小花园,今日也没人去闲逛,暂且放着不碍事,然后回来,扛起那像是主谋的女子,直接往外走,这可是线索,要是断了背后之人就不好查了。

林瑾初等着暗卫阿三将人都弄走,才拿了醒神的香料,添在香炉里,不多时,莺儿先醒来了,四下一看林瑾初已经端坐在那里,而自己歪在柱子上,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连忙打起精神,目光炯炯的盯着门口。林瑾初忍不住一笑,道:“莺儿,把柳家妹妹喊起来吧,时候不早了,等会儿该来人了。”

莺儿点点头,连忙起身去办,才将柳萱喊起来,又给林瑾初补了补妆,便听见有人声往这边来,不多时,林淑、林瑾晨、林曼,连着卢家姐妹一道进来,见了林瑾初便忍不住打趣一番。便是林瑾初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被亲戚朋友打趣地多了,还是微微红了脸,直到喜娘过来,提醒花轿快到了,众人才都收了玩笑的意思,坐下来同林瑾初说话。

卢梦霖八月才出嫁,瞧着林瑾初有些紧张的模样,道:“莫担心,喜娘会跟在你旁边,到时她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初儿妹妹这吉时挑的好,到了王府拜了堂正好摆席,不像我,午前就出门了,拜了堂活生生在新房里坐了大半天,身子都僵了。”

卢秀霖也点点头,她出嫁时,吉时也早,到了夫家,除了拜堂也没她什么事,偏偏刚过门的新娘子总不好提什么要求,只得在新房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林瑾初闻言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还是有些紧张。”

自然是会紧张的,便是婚前见过,一起游玩跟成亲从此生活在一起还是不同的,不说彼此的生活习惯不同,两家人的脾气性格,也不是一下子就能适应下来的。只是这个,就不是谁说教就能教的,只能日后慢慢熟悉习惯。

堂表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不少,平时坐在一起有时还没话说,如今反倒有些说不够的感觉,只是喜娘带着男方家迎亲的人一呼啦到了,表姐妹几个只得退了出去,看着林瑾初跟谢风扬拜了父母,坐上花轿,晃晃悠悠走远。

“初儿也出嫁了,只剩下我了!”卢玉霖是姐妹中年纪最小的,姐姐们一个个都出嫁了,虽然也有嫂嫂嫁入卢家,可毕竟比不得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们亲近,瞧着林瑾初也出嫁了,忍不住感叹道。

“哟,咱们玉儿也着急找夫君啦!”卢梦霖见堂妹一副要哭的模样,便逗她。

“玉儿不急,舅妈说了,明年就办喜事呢!”卢清霖牵着正是捣蛋的儿子,也来取笑最小的妹子。

林家与荣王府离得远,林瑾初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的轿子就像个大摇篮,晃得林瑾初都快睡着了,花轿终于到了荣王府。听到鞭炮声,林瑾初也清醒了过来,刚坐直了身子,花轿便放下了,紧接着谢风扬牵着她的手,跨过门槛,走进了荣王府的大门。

谢风闻娶妻时林瑾初是来王府做客了的,但一个庶出公子的婚礼,当然比不上世子,哪怕王侧妃掏了不少银子,想将婚礼办得体面些,许多规制上的东西还是不能越过去的。林瑾初头顶蒙着红盖头,只能听见人声,瞧不清人影,被喜娘搀着,一路按着规矩走过去,终于被送到了新房。

谢风扬揭下红盖头,正对上林瑾初的眼睛,与平常清亮微带笑意的眸子不同,大约是红盖头蒙久了的缘故,林瑾初眼里盈了一汪水,添了几分柔美动人。当着人的面,谢风扬按捺住跟林瑾初坐到一起去的心思,道:“娘子,你先歇歇,为夫去去就来!”

林瑾初点点头,看着谢风扬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王府几位公子都在,连太子和几位皇子也在,林瑾初听说谢风扬与太子关系不错,看来是没错了。

人都走了,眉儿几个连忙上来给林瑾初更衣,将沉重的首饰和厚重的礼服都换下来,换了轻便的常服,头发只用轻巧的发簪挽起来。才收拾妥当,吴秀兰便领着荣王府的几位姑娘进来,说是来陪林瑾初说话。

荣王妃早年得过一个女儿,可惜小小年纪就夭折了,除此之外就只得了三个儿子,除了谢风扬,两个弟弟是双生子,才刚刚八岁。虽则如此,王府的女孩子却不少,王侧妃就有两个女儿,分别是刚刚及笄的谢芸和刚九岁的谢婵;李侧妃也有一个女儿,排行第二,闺名谢烟;还有两人都是普通妾侍所出,是排行第三的谢雯和排行第五的谢璃。

几位姑娘林瑾初都见过,也知道他们会来,连忙叫莺儿拿了糖果分给她们。像谢家这样的人家自然不缺几颗糖果,只是礼节如此,林瑾初带得糖果是专门找人做的,不同于这个时候单一的饴糖,林瑾初专门找人做了各种口味的水果糖,年纪大些的几人接了糖果说了吉祥话就收起来,年纪小的谢婵和谢璃却高高兴兴的剥开糖果,就往口中塞了一颗,笑得眉眼弯弯,道:“大嫂的糖果是哪里买的,特别香甜呢!”

虽说荣王府水深,林瑾初没打算一来就跟谁交心,但瞧着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被人喜欢,林瑾初还是高兴的,道:“我专门请人做的,外头没人卖呢!四妹妹若是喜欢,我改日再叫人做些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