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初停手,谢风扬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林瑾初没给男子梳过头,先前梳理头发时还好,等后来束发时,谢风扬只感觉头皮都被拽起来了,奈何,是他非要林瑾初替他束发的,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谢风扬只得一声不吭的由着林瑾初摆弄。

说真的,经历了这一段之后,谢风扬对林瑾初的手艺是不抱什么期望了,只想着梳理整齐,能见人也就是了。没想到对着镜子一照,虽然过程艰难了些,成果却还不错,至少一眼看上去是不错的,谢风扬眨眨眼,道:“阿初手艺真好!”

“……”林瑾初眨眨眼,若不是刚才就瞧见了谢风扬扭曲的脸,林瑾初也觉得自己手艺不错的,听谢风扬这么说,林瑾初故意点点头,道:“是啊,看来我还是很有天分的,不如改日我再替你梳头吧!”

林瑾初提到梳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谢风扬只觉得头皮有些发痛,呵呵笑道:“我每日得去衙门,怕吵着阿初睡觉呢……”

林瑾初噗嗤一笑,道:“好了,我都知道我手艺差,何必你违心来夸我,走啦,快些用了早膳,还要去见过长辈们呢!”

谢风扬松了口气,扶了扶头顶的发簪,还算稳当,一手握着林瑾初的手,往外间去用膳。

王府富贵,但早年也是贫寒之间兴起的,虽改朝换代之后成了尊贵的异姓王,但生活向来并不铺张。王府的早膳,通常都是两个粥,包子或是点心两碟,加上两样简单的小菜,不算少,像谢风扬这样的成年男子吃饱了还有些剩余,但不会浪费太多,如今添了林瑾初,又多了燕窝粥和两碟点心。

谢风扬给林瑾初送过吃的,对林瑾初的口味也还算了解,燕窝粥是份例里的,水晶饺和豆沙卷是谢风扬特意让人给林瑾初准备的,林瑾初坐下,谢风扬就将两碟点心放到林瑾初面前。

林瑾初点点头,两人用了早膳便一道出门,不多时就到了荣王夫妇居住的清辉堂。

谢风扬虽然是小辈,但是长子嫡孙,何况谢家以荣王府一支为贵,其他旁支并不敢托大,都早早到了。荣王夫妇见谢风扬和林瑾初相携而来都满意的点点头,王侧妃和其他侧妃妾室,都顾着给自己儿子娶个高门媳妇,就想着在儿子妻族下功夫,压倒谢风扬。却不知,王府到了如今的地位,最不需要的就是强大的妻族,媳妇头脑清楚明理懂事反倒更重要些。

荣王妃问了林瑾初几句,都是简单的是否适应王府生活这一类,林瑾初一一答了,小丫鬟捧了茶来,荣王点点头,谢风扬便带着林瑾初,往前敬茶。荣王府老一辈都过世了,旁支倒是还有两位老人,但都远在老家,如今这里最长的就是荣王夫妇,林瑾初按着规矩,先捧着茶在荣王面前跪下,道:“请父王喝茶!”

荣王点点头,端起茶喝了一口,将一个红包放在托盘上。林瑾初瞧着红包薄薄的,她是嫡长媳,不太可能是银票,大约是地契什么的。没多想,林瑾初道了谢,又给荣王妃敬茶,荣王妃没荣王那么直接,喝了茶,将一个匣子递给林瑾初,道:“这是当年我嫁入王府时,你们祖母给的,说是谢家的传家宝,今日正好传给你!”

林瑾初连忙谢了,将匣子接过来,装在盒子里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先不说价格,单单荣王妃亲手交给她,又说到传家宝,至少对谢家来说,价值就非比寻常。林瑾初不敢怠慢,谢过荣王妃,林瑾初将匣子小心地交给眉儿捧着,这才接着敬茶。

除了荣王夫妇,其他人虽是长辈,但也不需林瑾初一一跪拜,跟着谢风扬认了人,收了一堆礼物,又一一送上回礼,这一场见面算是结束了。林瑾初是松了口气,看了全程的吴秀兰却嫉妒得眼都红了。去年她嫁入谢家敬茶时,荣王就给了一张银票,荣王妃更是,随便给了一对金镯子就算了,他们这样的人家谁还缺一对金镯子,其他人更是,都是寻常小物件,有几家更是几颗金锞子就打发她了,若真是家穷也就罢了,今日到了林瑾初,竟都送了不菲的礼物,分明是瞧不起她!

认了一圈人,便是林瑾初一向记性不错,也有些晕乎,没留意吴秀兰的脸色,回头听丫鬟说起,忍不住皱眉,道:“我听说吴大人家父子三人,在官场上都是节节高升,还道吴家人虽人品不够好,但能力应当是不错的,可见了吴家几位姑娘之后,难道他们都是运气好么?”

“……”谢风扬被林瑾初逗笑了,本朝开国这么多年,虽难免有天灾人祸,但到底国运昌盛,若真是靠着点运气和小聪明,就能升官发财,朝廷也没什么指望了,那吴家父子三个,自然是有真本事,就算还没入仕的吴三郎,其实才能也不差,否则岳父当年哪能将唯一的女儿定给他呢?只是,“吴家父子自然是有真材实料的,只是,吴家的脑子大概都长到男子头上去了,女眷,就差了些。”

“所以,女子无才便是德?”林瑾初有些奇怪,总不是吴家真有这种想法吧!

谢风扬点点头,道:“京城里,凡是家境好些的,闺女都是自小精心培养的,都知道一房贤妻三代不愁,谁会娶一个除了三从四德什么都不会的女子?但吴家不同,听说吴家老家丰州那边,素来都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只需操持家事便可,姑娘家读多了心思便不纯,会招来灾祸。为这,吴家虽考中了功名,做了官,不说两代主母都是丰州娶来的,到了小的这一辈,女儿家也不似别家教养,自小学习琴棋画诗礼仪,只略识些字,只读女戒之类的,旁的就只学女红厨艺。只是京城到底与丰州不同,吴家虽不满姑娘家读学艺,也不敢大肆宣扬,旁人都不知这些。”

这就坑了,人家看着吴家男子一个个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会觉得吴家是有前途的,想要结亲,而女眷处在内院之中,秉性如何基本只能靠父母家风去推测。偏偏吴家寒门出身,到了京城也就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谁晓得他们底细,吴家这一代虽只有一个儿子,姑娘却有七个,也不知娶了吴家姑娘的人家有没有后悔。

旁人有没有后悔不清楚,但王侧妃是后悔了。吴家这些年在官场上混得好,长女还嫁了七皇子,王侧妃盘算了许久,才替谢风闻求了吴秀兰。吴秀兰进门前,王侧妃还见过人,瞧着老实又乖巧,顶多是相貌不够出众,王侧妃觉得娶妻娶贤,这门亲算不错。谁知吴秀兰过门之后,处处都透着小家子气,叫王府其他人笑话不说,儿子嫌吴秀兰相貌不够出众,对吴秀兰也是淡淡的。

王侧妃自然不是盼着儿子样样都向着媳妇的,可夫妻感情不好,几时才能生下嫡子?她求着堂姐,让谢风闻先娶了吴秀兰进门,为的不就是抢占这个先机?至于后来吴秀兰假孕,更是气得王侧妃到现在都懒得看她,也不想想,假称怀孕肯定不能留到生产的时候,不说被人发现了让人看笑话,这之后大几个月不是都没有机会再有孕了吗?

今日见了林瑾初,王侧妃突然觉得,当初还不如趁着吴家跟林瑾初退了亲,为儿子求娶林瑾初,林家如今在官场上不显,可林家是底蕴深厚的香门第,论人脉比起独木难支的吴家不知强了多少。

“娘,你也不说说二嫂,今日她总那样盯着大嫂看,简直丢人死了!”谢芸和谢婵进来,便是知道二嫂同自家才是一家人,谢芸也忍不住抱怨,不过是多给些东西罢了,便是他们有心跟大哥比个上下,也不会在这种事上面自找没趣,二嫂倒好,眼皮子浅到这份上,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呢,就直勾勾盯着看,嫉妒都写在脸上,谢烟她们几个,转头就嘲笑她们姐妹来了。

王侧妃又不瞎,吴秀兰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心里对这个儿媳妇也越发不满。心道吴家老爷子都做到尚了,吴秀兰她们这一辈都是京城出身的,不该这般没见过钱的模样才是,可偏偏,吴秀兰嫁到荣王府,已经不止一次在这些上面露出小家子气来了。

王家家世并不显贵,但落户京城已经好几代了,虽然王贵妃入宫之后,王家才算发达起来,但王家世代经商,官场上没什么建树,银子却实在不少。因此,王侧妃只体会过被人嫌弃商户出身,却从没有在钱财上受过委屈,听说吴家也是商户出身,王侧妃想当然的觉得吴秀兰也是金银堆里出来的,不稀罕那点钱财,却不知商户也分三六九等的。

吴家说是商人,其实只是身家不高的普通商人,在老家丰城还算有名的富户,可家产这算到京城来,也就勉强买一个大宅子充体面罢了,更何况吴家父子做官之后,便不能再从商,家里的铺子产业只能让管事打理,自然大大缩水,吴家姐妹几个出生时,祖父父亲已经位居高官,可家里依然过得紧巴巴的,只有出门作客,才会做两身体面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