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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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边假意推搡着庆祝的酒杯,一边儿还谦虚的说全都是走了运气才上得这等好学校。
骄傲全都写在脸上,这胡子便都吹到了天上去。
他还不忘将我拉到台面上去,让我分享我的学习动力。
我深知说不得实话,只好支支吾吾挑了些有的没的,几番推搡下来才算作罢。
临了给了我一大杯啤酒,让我与长辈共饮。
我知晓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人迷醉与沉沦,先前我是没碰过的。
我想拒绝,四目相对时,他却横了我一眼,这是不能拒绝的,他向来容不得家里人与他辩驳,在外又没了骨气,让做什么便是什么,那点儿少年的桀骜不驯在这般年纪通通扔进了家里。
我接过沉甸甸的酒杯,用尽我的才学,说了好大一通祝词。
这般要求才情和雅致原来只在试卷上勉强过,我万万还没想到在这儿也得如此拼命。
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这么说的,他巴不得我说些底下人听不懂的,才好展示自己的儿子有多么的优秀。
这个平日佝偻着身躯的男人,此时站的是无比的挺拔,生平好不容易有一件能够让他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事情。
我对着人群,仰头饮下这杯酒。
这味道并不怎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喝这般苦涩的东西,明明是这么值得高兴的日子。
大抵是喝的急了些,呛些去了气管里。
在台上是不能失仪的,父亲在上台前反复的强调,我是记得的。
拼命忍下生理上的反应,一杯酒罢,连眼眶都憋的通红,朦胧间我才敢盯着台下人仔细看,原来除了亲戚便没有一个是我认得的。
这时台下还有人打趣道,许是我舍不得旧友,又为新生活的到来感到欢喜,百感交集,这才红了男儿的眼眶。
我赔着笑脸,下了台,又出了门,蹲在走廊里止不住的咳嗽。
我努力过了,我为了给父母赢来面子,我也拼命的努力过了。
一杯茶水递到我的眼前,抬头看到母亲心疼的面容。她的眼是幽深又平静的清潭,波光粼粼,星耀闪烁,闪烁着桃花潭水尤不及的侠骨柔情。
她穿着素净的连衣裙,只在胸口别了朵盛开的大红牡丹,她略施薄粉,带着悠远的清香,唇上还点了些口脂。左手腕子带了只白玉的镯子,洁白的不像话。她只是静静的,就这样淡然的望着我,便风情万种。
我才意识到,她的身世我一点都不了解,明明应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造就了这般风清露骨的女子。
我接过水,张开嘴打算说些什么。
她只是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我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也为自己感到羞愧。
便将脸埋进臂弯,只是默默的流泪,连呼吸的起伏都要压抑,别说低埃的啜泣了。
她轻轻的在我身边坐下来,抚着我的背,像极了去爱抚一只怜人的猫,那么的疼惜。
“就算是个男人都会有忍不住想哭的时候,更别说你了,你在妈妈这里可以做一个孩子,单纯快乐就好。”
她在我耳边低语。
这场宴会的最后,我在走廊里,就着眼泪喝下那杯清茶。
祝贺自己初中毕业。
也祝贺自己从张辰那里毕业。
恭喜。
写到这里,许伊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盖章笔帽,把笔插回笔筒里,到这里自己的初中生活已然都结束了。
又想起宴会的最后竟没有人发现主角的离去,大人们只是互相吹捧着,不免觉得荒诞的可笑。
他摩挲着最后一页纸,却不准备再写下去了,到这里就够了。
这个厚厚的本子里,记录了许伊三年深深浅浅的时光,假期里总是想要快点回忆着写完,到如今又舍不得将它写完。
它终究是要被完成的,就像现在这样,许伊从抽屉里摸出木盒,小心翼翼的把日记本放进去。
它安静的躺在小盒子里,许伊又从柜子里取下一把精致的铜锁。
“咔嗒。”
它就这样被落了锁,一把没有钥匙的锁,接下来的日子里它会被封在架的角落,会一直在,但再也不会被打开了,就像逝去的日子不会再回来了。
许伊关了台灯,在黑暗中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便摸着黑到床上去了。
明天就要去高中报到了,是时候换一个日记本了,也该迎来一个新的日子。
从明天开始就是新的生活。
是没有张辰的
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