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儿没想到这样就过了,面上不敢露,口中已经连忙谢过林瑾初,自退下去做事。

决定了留在固北城过冬的事,谢风扬倒是很快缓了过来,除了忙着打点防务的事,还抓着林瑾初身边的管事嬷嬷仔细问了问,将可能用得到的东西一一准备起来。

进了十月,固北城已经开始下雪,林瑾初本以为会冷得难以忍受,真正住下来却觉得也还好,屋里升了暖暖的炭炉,林瑾初也不爱出门,平日顶多就在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林瑾初在固北城没什么亲友,也就庄朝露姐妹偶尔过来坐坐,经过那一回的事,小丫鬟们对庄朝颜都有些忌惮,连给她端茶都是小心地问了才敢递给她。

这一日庄朝露过来看林瑾初,口中道:“老家送了些莲子来,虽不是什么金贵的物事,但也算家乡特产,送来与你尝尝鲜。”

林瑾初接过看了看,洪湖的莲子一向出名,送给庄朝露的也是精心挑选了的,果然粒粒饱满,看着就是极好的。林瑾初道了谢,见庄朝颜没有同来,便问道:“谢谢你还记着我,朝颜妹子呢?怎么没有同来?”

“这回老家捎了特产来,也捎了父亲的信,说是在老家给朝颜定了一门亲,接朝颜回去完婚。朝颜年岁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及笄了,何况父亲素来疼爱我们姐妹,给朝颜定的亲必定没有错,我就叫她在家收拾行装了,趁着天还好,早些回去也好些。”庄朝露本就没打算将妹妹嫁在北地,又经历了胡家的事,庄朝露觉得还是在老家寻一户人家好些,至少有什么事,妹妹不会孤立无援。

林瑾初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还是提醒道:“我瞧着朝颜妹子是个有主见的,庄老爷子做主给她定亲自然是寻着好的,只是她自己怎么想的?可别她心里不满意才是。”

庄朝露哪能不了解妹子,这也是她所当心的,妹妹心气高,性子也执拗,先前因为胡玉坤的事,还与她置气了好些时候。只是妹妹年纪大了,这事再拖下去也不像话,何况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的,便是她替妹妹相中了人,也得得了父亲同意才行,如今父亲替妹妹定了亲,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劝着妹妹欢欢喜喜的嫁过去罢了。

听林瑾初这样提醒,庄朝露叹了口气,道:“父亲说的人我也认得,本是庄家的世交,年少时也曾见过,父亲说已经考中了秀才,人品相貌也没得挑剔,这才为妹妹定了下来。这事本就没有我置喙的余地,那家家风也一向都好,没什么可挑剔的,我也是想着朝颜回去,能有机会见见人,若是她能欢喜自然是最好的。”

林瑾初只是提醒一句,至于庄朝颜喜不喜欢,高不高兴嫁过去,她自然是不会多问的。

庄朝露没有久留,妹妹要回家去,她虽说叫庄朝颜自己收拾东西,但做姐姐的哪能真放了心,同林瑾初又聊了几句,便出了门。

庄朝颜出发的时间很快就定了下来,已经十月了,再拖下去天越发冷,路就更加不好走了,所以出发的日子就定在十月十五。九号这一日,庄朝颜同姐姐一道过来,说是辞行,林瑾初对庄朝颜虽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也谈不上讨厌,原本就准备礼物,庄朝颜来了,便亲自交给她。

这一日天气好,林瑾初便在院子里招待庄朝露姐妹,大约是要离开了的缘故,庄朝颜显得格外的静乖巧,一个人吃了好些茶,便提出要去净房。

林瑾初只当小姑娘容易伤春悲秋,叫柳儿领她去,不想没多久,庄朝颜就白着一张脸回来了,也不说别的,只喊着她姐姐要走。

庄朝露莫名其妙,但瞧着妹妹着实不好的模样,还当庄朝颜突然不舒服,同林瑾初告了别,便领了庄朝颜走了。

林瑾初也是一头雾水,只是瞧着柳儿气愤鄙夷的模样,便猜测其中应当还有缘故,皱眉问道:“庄家姑娘怎么了?”

柳儿气不过,道:“亏得世子妃将李夫人当做朋友处着,庄家姑娘真是……世子妃不知,庄家姑娘她竟然想勾引世子,世子没理会她,她竟不要脸的说,愿意给世子做妾。还说世子妃有了身孕,本来就该给世子纳妾的,世子妃不提是因为怕有妾室争宠,但她与世子妃交好,不会跟世子妃争宠,是最好的人选!”

莺儿和眉儿被这般恬不知耻的一席话惊得连气愤都顾不上了,好好的姑娘家,又是上门做客的,竟然对人家的夫君说出这般无耻的话,话里话外还有踩着主人家往上爬的意思,这般作为,别说她叫人看轻了去,连她姐姐,若是知道了,只怕都没脸见自家主子。

“哦,世子怎么说?”庄朝颜的心思,这段时间以来,林瑾初也看出了,只是还真没想到她能自己开口对谢风扬说这些话,毕竟这年头大多数女孩子都是含蓄保守的,而庄朝颜刚刚的模样,也实在不像是得偿所愿的样子。

说到这个,柳儿便十分解气,道:“世子爷说,本世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庄家姑娘的脸当时就白了,之后,世子就命奴婢将她带走。奴婢是瞧着李夫人确实与主子亲厚,才没当着李夫人的面将事情说出来,想来日后庄家姑娘也没脸再来了。”

林瑾初点点头,这年头女孩子大多含蓄,便是存了攀附之心,庄朝颜说出那番话来想来也算是耗尽了自己的勇气,却换得谢风扬一句厚颜无耻,想来对庄朝颜的打击不小。林瑾初没那么大度,对庄朝颜毫无芥蒂,心里也觉得解气,只是没有了庄朝颜,也会有东家姑娘、西家姑娘,在这个三妻四妾合法的年代里,她难道还能一个个都打出去吗?林瑾初微微抿唇,心里有些不高兴,连带晚饭都少吃了一碗。

谢风扬一直留心着林瑾初,见林瑾初放下碗,微微皱眉,又给她添了一碗,道:“怎么吃这么少?饿坏了身子怎么办?来再吃一点。”

林瑾初摇摇头,不高兴道:“我不饿,不想吃!”

林瑾初很少耍小脾气,所以她一闹脾气,谢风扬便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心想莫非是庄朝颜的事叫林瑾初知道了?谢风扬倒不是想瞒着林瑾初过去,只是那时林瑾初的丫鬟就在旁边,他的态度摆出来了,小丫鬟必定会原原本本的说给林瑾初,他便觉得没必要再说一回。只是林瑾初现在的模样,明显是不高兴了,谢风扬便斟酌着道:“是因为庄朝颜的事?阿初,我是冤枉的,我本来是想将她打出去的,看你的面子才放她走的。”

“男子本就三妻四妾,你便是留下她,我也不能说什么。”林瑾初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口中嘟囔着,却叫站在旁边的眉儿捏了一把汗。便是在不愿意承认,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世子态度都摆出来了,世子妃再说出这番话来,不是叫世子不高兴吗?

谢风扬愣了愣,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生在荣王府,别说他父亲正妃侧妃加上妾室能摆几桌牌局,就是他兄弟,年初不也还要死要活的纳了一房妾室吗?谢风扬没想过纳妾,但也没想过这种事存在正确与否的事,一时被林瑾初点出来,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林瑾初见谢风扬呆愣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果然,男人什么的都是靠不住的,她还怀着他孩子呢,人家都在考虑纳妾的事了,林瑾初小脾气也上来了,将手中的筷子一扔,站起身道:“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

却不想一时起得急,一脚踩在自己的裙摆上,还没迈出脚步,整个人便失去平衡往下倒。在旁边伺候的眉儿和葱儿知道主子们感情好,没敢凑太近,见林瑾初摔倒脸都吓白了,却哪里赶得及去扶林瑾初。

林瑾初也吓坏了,她头一次怀孕,许多事都不懂,但身边的管事嬷嬷仔细叮嘱了,千万不能磕着碰着,这一下摔下去,她倒是不怕疼,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怕啊!话虽如此,可林瑾初前世就体弱,这辈子也没怎么锻炼过,哪里是想扭转身子就能扭转的,吓得顿时闭上了眼,却不想身子没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反倒感觉软乎乎的,林瑾初没敢睁眼,用胳膊肘再压了压。

谢风扬痛得闷哼了声,口中道:“祖宗哎,你是要吓死我吗!”

林瑾初一睁眼,这才发现谢风扬将她抱了个满怀,她没摔着哪里,显然都砸在谢风扬身上了,不仅要承受与地板的亲密接触,还要承受她这么个大活人的重量,难怪人脸都有些发白。林瑾初连忙扶着眉儿和葱儿起身来,又伸手拉谢风扬,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没事吧,我最近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