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转过身,重新回到座位上,只要张嬷嬷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无事了。余下的,便让她们两个争辩去吧,自己就当听会子戏了。

“好你个贼婆子,先是偷了我东西,又来诬赖我!老爷,你可莫要被人骗了!”柳姨娘快要气死了,偏生一时不知如何辩驳,又急又恼,直恨不得撕烂张嬷嬷的嘴才好。

可眼下张嬷嬷已有了计划打算,打定主意反水了。

“奴婢知道姨娘对当初被送走一事心有不甘,可奴婢也帮不了姨娘啊,上午昧着良心哄骗老爷,奴婢心里就已经是实在过不去了。虽说那两个孩子死的冤,但老爷尚且年轻气壮,迟早还会有孩子的,姨娘何必威胁奴婢急着撒下这般大的谎话!等将来府中有人怀孕,难不成皆是她们不守妇道吗?实在冤了些!”

张嬷嬷倒开始诚挚地劝起柳姨娘了,柳姨娘要气死了,“下贱的东西在胡说些什么!”

“够了!”江康儒一拍桌子,“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张嬷嬷,我再问你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有半句虚言,我定饶不了你!”

“奴婢决计不敢再欺瞒老爷了!夫人这些年对老爷情深意重,将这阖府上下打理得妥妥贴贴的,哪里是会做出那般事情的人来!也是姨娘一时糊涂了,这才找上奴婢,又教了我这些子话,还望老爷能宽恕我们,奴婢是再也不敢欺瞒主子了!”

江康儒盯着她,倒是觉得一切都明了了。想来应是柳氏诬陷夫人,又知晓自己看重子嗣,撒下这般大谎,可惜张嬷嬷是个没用的,自己一问便什么都招了。

说实话,江康儒当初也曾怀疑过宋月,只是以为她暗中给那些姨娘服用了避子的东西,却怎也没想过自己会被下了药,虽说那时自己确实对不住她,可就凭着刚成亲那几年,自己藏了性子一心一意待她,她也该知足了。

柳氏实在是有些惹人生厌了,害了他的孩儿不说,又诅咒自己来陷害当家主母,即便是看在欣雅丫头的面儿上,也不能轻易放过!此次说不得就是把她太早接回来了,都没给个教训!

如此想着,江康儒看着柳姨娘说,“柳氏,明日你便回庄子里去吧。”

“老爷,妾身冤枉啊!是这贱婆子先找到妾身胡说八道,妾身这才来禀告老爷的,实在是。。。。。。”柳姨娘一听就急了,上次她在庄子里吃了些苦头,一知晓自己能回府后,惩处了好几个背地里欺压她的人。这次若是被送回去,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对自己呢!

“好了!”江康儒打断了她的话,不欲再听任何辩解。他也懒得再详查了,左右不会有什么大的区别。自己被下药一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也许江康儒的内心有几分浅淡的不安,但叫他如何去相信自己早就不能有孩子,叫他如何愿意去相信?

“夫人,今日这场闹剧着实烦人,后宅中事,便由你来处理了。我等了半日也累了,便先回去歇会了。”江康儒吩咐宋月道,正欲离开,似想起了什么,又看向宋月,“方时气急,误会了夫人,莫要见怪,你我夫妻多年恩爱,我自是信任你的。”

宋月听着只觉好笑。恩爱?信任?若是说她初嫁入江府时,却不知江康儒是真静了心,还是瞒得紧,两人确实有过美满日子。只后来自己不能生育,眼瞧着那同他恩爱的人便换成了柳如月,再后来,一个接一个地就全都进来了。

江康儒当年确实想过守着宋月好好过日子的。他尚十五时,便与房里的丫鬟初尝情事,此后也是常有露水姻缘。只是遇见宋月后,一则已是浪荡够了,确也想着安分下来,一则是宋月年轻时的确姝色,不是江凝韵那般艳美,亦不像江凝萱那样矜持端庄,而是美的灵动生机。

既得佳人,自然要好生相待,免得娇花枯萎。江康儒知晓小女儿心事皆是想夫君独宠的,乐的守着一个美人儿过日子,便少有去寻那些个野花。

可惜宋月生了两胎,皆是女儿,又坏了身子,再无怀上子嗣的可能。他江家可决计不能断在他这一代!且人再美,看久了也腻味了,故而再要他但守着一个人,是绝无可能了。

幸好宋月自己难育,也没了理由阻止,渐渐的,情欲倒是一发不可收拾,纳了不少人进来。虽是如此,但江府里的人也不算多。

江家败落了,从来都在维持着表象上的体面。纳进来的女子若是一两年还没有怀上,江康儒又没兴趣了,通常会送给旁人,自然也不是白送,总会拿到些东西的。

这些女子威胁不到宋月的地位,等她绝了恩爱的心,自是懒得理会了。且买来是给的银子总是比送出去后得的东西的价值更少,倒也算是府中的一项进项了。

至于老夫人就更乐意了。多些人入府,江家就多一分有子嗣的机会。且哪个大老爷后院里没几个小娘子的?从前老太爷也不少呢,只是后来老太爷去世了,自己便将人都送到庄上去了。想最初自己儿子一直只有宋月,她还着实有几分不喜呢!

江康儒今日先是大惊大悲,现下知晓事情是假的,放下心来,却有些累了,只想回去休息着。

宋月却觉着,眼下正是一个好时机,立马叫住了他,“夫君,我有一件大喜事,正准备告诉您呢!”

方才气氛严谨,宋月面色倒是一直平静的,只是此刻却换成了笑容,叫江康儒也有几分好奇了。

“夫人遇上了何事,”江康儒想着,没有头绪,“那不如随着我一起走吧,回房再说。”

说完,依旧出去了。宋月看了眼管家,示意着他处理余事,便跟在了江康儒后面。

江康儒原是打算去房寻一幅字画,前朝燕御所做的。

燕御的字画,浑然天成,自成一派。恣意妄为虽为人所喜好,但一些迂腐夫子却不大看得上。

几日前,江康儒受人邀请去赴宴,偶然结识了吏部尚,言谈中得知,此人正是燕御的推崇者。江康儒便想着把家中的画送过去,若是操作一二,得个好些的官职也不是不可以。

京城中人除了平民乞人,幼子稚儿,即便是如江康儒这般只一个无用侯爵的人,总是还有其他官职在身的。不过多是挂了个名头,没有实权,不干实事,每月得个三五两银钱,倒也能充充脸面。

如今国丰裕,今上虽也动过裁撤冗官的心思,但想着留下他们说不得社稷也能安稳些——至少是在朝廷上挂了号的人,行事总该不致过于放肆。

京城里那么多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的旁支末族就更多了,当然不可能个个都有实权,大多就留着什么好听的名头,彰显皇恩浩荡。他们也自然帮着朝廷稳固民心,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