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邋遢,离我远点儿!”

无妄位处高峰,朝时晨露未晞,现又已入秋,难免风寒,百里觎出来时身上仅着一件薄衫,没走多远就冻的直往回吸鼻涕,等到临近校场时场地异常开阔,风便吹的更加肆无忌惮,她颤抖着咬牙试图把手塞进袖口里,可女子派服袖口偏窄,哪能和她男身时的广袖相比?

“云师姐,咱们纯宗的早课不是在阁么,这大风天儿的来校场干什么?”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惹下的好事,堙邪宗的人虽然打发走了,但大师兄的火气还没压下去呢,你要是自己受罚也就罢了,偏要牵连着我们都跟你一起倒霉!”

云雁时说话时猛地驻足回头,蹙眉冷眼的对着她劈头盖脸一顿数落,百里觎猝不及防被骂之下不知如何应对,这时候扭头若是便走也不符合江绾的身份,那……也只能迎合着不停点头了。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错是我错。”

怎料这话一出口,没平下云雁时一丝怒气,反而成了火烧浇油,让她越发气恼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觉得我无理取闹说冤了你么?!”

百里觎在云雁时没由来的怒火中略显颓势,正当她濒临崩溃,云煜的灵蝶自天边恰到好处的翩跹而至,绕飞几圈后试探着在她肩上落稳。

“你们迟迟不到校场,是打算要全派弟子在这里一起等你二人到何时?”

闪着湛色的灵蝶传讯之后刚要振翅飞走,就被百里觎一掌拍碎成点点光粉,随后她还颇为嫌弃的拍了拍肩头的衣服……

云雁时听出云煜话中语气不善,再不敢拖延,伸手便拽着百里觎的手腕急步向校场走去,她行走之间全然不顾身后之人究竟是否能跟上她的步伐,宛若拖的只是一条毫无生命迹象的死狗。

二人急匆匆行至校场时,果然全派皆已尽数到齐,云雁时身为纯宗大师姐,按例应站于宗首,她在走到人群列尾时甩手将百里觎推搡到最后一位身后,示意她站在此处,随后便昂首挺胸的硬着头皮走到列前去了,打算尽情感受暴风雨前的宁静。

云煜负手面对校场立于高台之上,泠泠冷风中如松柏般挺拔,颇有傲霜凌雪之态,百里觎顾不上仔细观察他,在队列最末端被冻的抱肩瑟缩,佝偻着身子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加强这副肉身的训练。

“昨日发生的事,想必大家应该没有不知情的,我派中纯宗弟子江绾,只身一人便将堙邪宗数名弟子打成重伤,主修医理之时尚能兼习武道,此等好学刻苦,实为我辈该效仿之对象。”

这番夸奖之言,平静中透着情真意切,若不是出自云煜之口,百里觎必回接上一句“谬赞惭愧”,可现在即使他把话说完,校场上除了凛冽风声和话语未落定的回音外,并无一人敢出声迎合,百里觎当然也就不怎么敢厚着脸皮搭腔……

“师尊早有教导,无妄弟子不可随意滋事,若生祸、必有因、后需能平之,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不会有人不懂其中含义。”

云煜浅笑着自台上拾阶而下,满身沐朝霞柔光,早阳将他冷若冰霜的脸染上几分暖意,使之看上去沉稳谦润,只可惜都是假象。

“江绾身为医修,思不严、心不沉,性焦气燥,缺乏仁心……”

“大师兄,你稍等一会儿。”

百里觎并不是非要在云煜说的正起劲时插嘴,而是实在听不得他继续说下去了,按道理来说她到此处许多时日,也只有动手打人这一事上算出了纰漏,却也不至于一件事上就给她定了性,一股脑儿的扯出如此多的缺点吧?

“江师妹,你嘴闭一会儿,我话尚未说完之前,何时轮到你来打断我了。”

云煜踱步走到她身侧停住,眉目冷淡间语气虽不重,却足够声色内敛,百里觎无声的笑了笑,心想果然不管自己心性成熟几分,从前讨厌的人,现在也还是会继续讨厌。

身为门派内大师兄和代理掌门,他到现在都没问过,自己对堙邪宗的弟子动手,到底事出何因,竟就由着自己的判断打算随意处置自己么?

虽然说那理由,也确实算不得什么上的了台面的正当理由……那你不问的话,你怎么知道它到底上不上的来台面?

“大师兄在早修之时提及此事,也无非是想让诸位师兄弟们引以为戒,既然如此,倒还不如直言要如何惩罚我来的痛快些。”

既然已经装不来江绾的怯懦了,那还是干脆不要装的好,总归此时还不会有人想得到换魂这一说,云煜最多认为江绾在那夜目睹他“行凶”之后,被吓的失了心了。

百里觎这会儿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云煜此次如何惩罚于她,她都先阳奉阴违的应承下来,等到必要的时候干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反正她本来就是要走的,至于江溯么……那囚龙潭也不是只有从拥月崖纵身跃下才到的了,大不了就尝试着换条路好了。

云煜脸上当下看不出什么特别情绪,他无喜无怒的将目光扫向别处,神情淡漠的说道

“江师妹怕是误会了,惩罚二字用的也未免有些太过严重,只不过自己的事情还得自己解决,指望我给你善后的念头,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题外话------

每次云煜和百里觎一碰面,我都想干脆让他俩打起来算了,但是我不能,因为现在打起来主角就死了,然后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