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腐草生萤

人界之尽，妖界之始，有洲曰信，是为两族分界，位中州以西，汇六合之讯，集八荒之息，众族混居于此，皆与常人无异。

——《痴魂录?信州》

在即将要踏足信洲之前，百里觎才知道云煜身上所中的恶咒不只会腐坏身体，甚至还限制了他的功法修为，如今他连御剑都只能勉强为之。

叁儿的嗅觉比她更加灵敏，本不该离云煜太近，可信洲各族混居，越靠近便越危险，为了安全起见，她只好化成原型缩起来，把鼻子插进爪子下盖个严实。

百里觎靠着她睡的正香，半夜翻身之际，突然借着火光看见云煜正半褪衣裳处理伤口，只余光一扫，便让她再难入睡了……云煜整个右肩几乎全部溃烂，没有了衣服的遮挡，时不时就会从伤口处飘飞出几点萤光，百里觎悄悄起身向他靠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

“怪不得当时在拥月崖，你宁可和我一起掉到崖下，也没施展术法把我弄上去……到底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听到她说话，云煜迅速将衣服穿好，起身走到离她略远之处重新坐下，尽量保持一定距离。

“与你无关，过了这片山林就能看到信洲，你该回去了。”

百里觎尴尬的耸耸肩，厚着脸皮继续跟过去挨着他坐好，一手扼住他右腕，一手扒开他刚穿好的衣领笑道

“回去？回哪儿去，无妄么？大师兄还真不怕我半路跑了，到时你没办法跟师伯交代。”

云煜的伤已经有些时日了，尽管伤口有百里汐帮他处理过，却也只能减轻他的痛苦，并不能阻止咒发，百里觎如今按在这伤臂上，他就连挣扎着动一下额角都开始渗汗。

“不是说恶臭难闻？你靠我这么近，也不怕熏吐。”

百里觎也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一边以灵力帮他清理伤口一边说道

“你中的恶咒叫腐草生萤，施咒条件是要用你的血来绘制咒，最初只是伤口腐烂，一般会被误诊为成附骨之类的寻常恶咒，主伤血肉，但其实它耗的是你的根基，等你的根基被彻底摧毁之后，肉身就会逐渐从内到外的逐渐木化，最终腐朽后化成点点流萤，带着你的修为去为施咒人所用……大师兄，你遇上大行采补之术的魔修了。”

伤口简单处理过后，云煜将衣服重新穿好，低着头喃喃问道

“若找不到解咒之法和巫药的话，我还有多长时间。”

“季夏三月，腐草生萤……若无解咒之法，你还有不到半年。”

中了腐草生萤之人，都会死在季夏后第三月，但云煜自然是不会死的，毕竟他还要率诸派精锐弟子去妄海之境历练，更要接管无妄，他的接任大典百里觎可还去了呢，当时他活的比谁都硬朗，虽然听说在自己走后又突发了些状况，致使他就此失踪、下落不明，不过那就又是别的劫难了，与这恶咒并无关联。

“别担心，你会没事的。”

百里觎话刚出口，云煜便侧眼瞥她一眼，顺带着发出一声冷笑，像是在嘲笑她多余的劝慰。

“我是认真的，又不是在安慰你，你为何拿白眼仁儿看我？”

“师妹似乎总是对禁咒颇为精通，焚灵倒还可以解释，虽禁却也不是无从得知，可魔族的咒纹，师尊都不甚了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原本无论是禁咒，亦或是灵城的异常，百里觎都无从解释，不过如今恰巧江绾本身就藏着秘密，她倒是可以借此作为掩护了。

“龙族秘辛，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的好。”

云煜见她故作深沉，颇为不屑的冷笑道

“也对，我忘了你们龙族早前和魔族……”

趁他还没说出什么太过分的话之前，百里觎嬉笑着伸出手，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

“诶，大师兄说话千万要小心，当今六界之中可没人再敢提那件事，再说真往前追溯个千百年，谁又和魔族没有过关联呢，大家彼此彼此，切莫五十步笑百步。”

云煜先是愣了愣，而后扒开她的手“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低头怒气冲冲的瞪着百里觎，双拳紧握到骨节泛白……他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是恼羞成怒。

说到底，最近、也最为惨烈的那场神魔之战，导火索还是无妄先辈掌门识人不清，致使门派中混进的魔人险些不得一兵一卒就轻易到达九重天，相比铸下这种关乎六界终生的大错，龙族之中江溯母亲与魔龙产子，最多也就是家丑罢了。

“我是为了你好，你说完倒是痛快了，指不定天上哪个过路神仙听见，这上达天听之后，总归是要有些麻烦的，对不对？”

龙族到底是天帝本族，说不得说不得……最起码，嘴上说不得。

第二天一早，百里觎醒来后看见云煜仍保持着昨晚她闭眼睡觉前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低头握拳盯着她看，任性而倔强。

她起身拍拍屁股，活动活动筋骨，然后对着云煜深深鞠了一躬。

“大师兄辛苦了。”

想揍人又不能揍，那确实是需要忍的很辛苦，不过说到底还是被百里汐惯出来的毛病，毕竟挺大个人了，怎么一点儿实话都不让人说呢？还能不能好好听取意见，吸取教训，改善自身了。

云煜面无表情的瞪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身继续赶路了，百里觎拍醒仍在睡觉的叁儿，两人感受了一下风向……

“逆风，跟在他身后。”

以云煜现在这个情况，从味道上来说基本等同于一个行走的腐尸，如果就这么进入信洲的话，那定然十分引人瞩目，毕竟洲内什么人都有，其中绝对不乏嗅觉灵敏者……到底该如何掩盖他身上的味道呢？百里觎没法子，叁儿更没法子。

“你说你的肉，能解他身上的恶咒么？”

叁儿一脸惊恐的看着百里觎，连连摆手道

“你要干嘛？你别动歪脑筋啊，根本解不了……你不要拿我当包治百病的良药，我的肉其实疗效很局限的！”

解不了就解不了吧，本来就算没有云煜中咒这档子事，百里觎走这一遭也算势在必行，现如今江溯已经从囚龙潭内放了出来，合魂法阵除了增加天帝半魂在人间轮回的怨气之外，还需要集齐各界圣物……妖界在换了新妖皇之后便归顺了天界，很是听天帝陛下的话，因此百里觎还从未有机会见识一下妖界的风貌。

过了信洲，进了妖界，她的考验才算刚刚开始……她现如今打不过妖皇是毋庸置疑的，更别提还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人家圣物了。

“别害怕，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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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所涉及的地点，比如灵城啦信洲啦，全是胡编乱造，没有来源可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