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朝虽不比前朝时,未嫁女在外抛头露面便是犯了大错,可旁人的看法以及仕女们的矜持,到底禁锢了自身。除去少有的宴会,一年四季深锁闺阁绣楼中,惟有元宵灯节可以随意上街观灯。

立春后的都城依旧寒气逼人,但华灯初放,到处悬灯结彩,灯火通宵畅明。都人士女,丽服靓妆,满城锦绣,满街珠翠,热闹非凡。

岁月恒古,尘世枯荣交替,灯会历久弥新。繁华盛景,年复一年。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上元之夜,才子佳人,邂逅情缘。多少缠绵悱恻,风花雪月,因此铺陈演绎,经年难忘。

东河街边的青石红墙上,挂满了各色的花灯,手艺人沿街叫卖,不少耍杂技的比拼着手段本领,花样繁杂。河中龙舟荷影,流光溢彩。

江凝韵戴了个红色狐狸面具,只堪堪遮住上半边脸。穿着粉紫单色广袖低领束胸纱裙,再搭着身上御寒的火狐皮披风,活像一只初入红尘,勾人心魄的小狐狸。

人流拥挤,鹊儿和莜青都被冲散了。江凝韵此刻一个人逛着,倒也自在随意。

这边的灯笼,若是挂了谜面的,只要能猜出来,就可以拿走,还有些是有其他要求,而剩下的么,却是要花银子了。

江凝韵腰上就系着一个小荷包,还装着别的小玩意儿。虽然身无分,但是凭着机智猜到不少谜底,手上倒未空着。拿了三个灯笼,左边举着木做的画了山水的蟠螭灯笼,右边提着两个纯色的小圆灯笼,一个是麦秆制的糊上黄纸,一个是竹编的围了月白色绫绢,皆是吉祥灯。

原先还有两个莲花的,实在拿不下了,方才便送给了玩闹时撞到她的稚童。

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刚好听到前面一老伯吆喝,他做好了一个兔子样式灯笼挂上一旁的架子。细竹条绑的大概,特意做出的长耳朵,还能随风摇动。糊上洁白的绢纸,黑笔墨简描轻勾,红染料定睛逼真。远远瞧着,活灵活现,憨态可掬。

江凝韵快步过去,取下来,

“老伯,这个多少钱?”

“皇兄!我就要这个!”还不等老伯回话,一只胖乎乎的手同样抓住了灯笼提竿。“皇兄你快点儿!”

江凝韵扭头,旁边是一个圆润的小矮胖,约莫十来岁,衣着华贵,正朝不远处的一位公子叫喊着。只是

——皇兄?!

她记得宫里是有一位七皇子,年纪确也合得上,难不成,便是身旁这小胖子?

顺着小胖子的视线瞧过去,灯火阑珊处,一人提着写了“齐”的字姓灯,徐步走来。并非生人,正是齐珵光。

江凝韵脑海中思绪纷乱。

古有子都,传言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

江凝韵不知子都何等容貌,只觉得眼前人,定是要姣于子都的。

今日灯会,七皇子求了景瑞帝让他出宫赏灯。软磨硬泡得陛下受不住了,又担心幼子安危,便命了太子一同看顾着。

江凝韵一时痴于容颜,忽地想起一事。

如若这声“皇兄”叫的是玉呈的话。。。。。。

今上统共三子一女,玉呈要么是太子齐珵光,要么就是三皇子齐钺谰。

据说三皇子生母卑贱,连带着三皇子也不得盛宠,一应用度与一般世家公子无二;而太子殿下虽生母早逝,但元后同陛下情意深厚,殿下也颇得圣眷,所用之物仅次于天子。

从前江凝韵只以为玉呈是国公府中人,衣着显贵,皆为御赐家之物。而今看来,却非如此了。

何况元后乃氏女,取母家“”姓,分“珵”字为玉呈。

原来,前世挚友,竟然是高贵的太子殿下!倒真是瞒得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