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更红了。齐珵光虽已加冠,可他本就不是耽于女色之人,这是沉迷人间富贵花,也得是江凝韵这支他才肯。

江凝韵等水都便温了,唤了鹊儿进来替她擦拭身子。主仆两个始终未发现躲着的那人,毕竟,这大过年的,谁好好的没事不呆在家里陪亲人,却到女子闺房去呢!

只是齐珵光母后早逝,今上的虚伪做派他也懒得理会。至于国公府里,虽都十分亲近,但毕竟只是母家。若是他真离了皇宫出现在家,一旦被人发现,以陛下的疑心,不用三天,这谋反的帽子就要扣下来了。

莜青多叫了几个丫鬟把浴桶抬出去,又半撑开窗散掉热气。辛亏齐珵光及时用布帘挡住了,不然差点被她发现了去。

实在是想不到在今日会有外人溜进来,且这般的喜庆日子,莜青与鹊儿为江凝韵打理好一切,便回去了。他们下人,在私下里也有些乐子呢!

江凝韵正待上床,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但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看着自己。

外面寒风透过窗吹进来,江凝韵打颤着去将窗子阖上。屋里雾气都散尽了,也无需再开着,要是夜间冻了身子就不好了。

无意朝旁边瞥一眼,却发现关窗时扑来的风吹到侧面布帘上,隐约显出一个人的轮廓。

心里一惊,只是鹊儿她们已走远了,未必能听到呼声,便是赶来也要时间。江凝韵心里焦急着,见那边桌上盛着红梅的花瓶,自然地踱步过去,抱起瓶子,又不动声色,悄无声色地朝帘子走来。等近了,直接猛地扔过去,刚好砸中了头顶。

齐珵光正郁闷着如何现身才好,冷不丁被人砸了头,还未多想,先动了手把帘子掀开。

掀开却是尴尬了。齐珵光不知道怎么解释——额,丢了东西?不行不行,都没来拜访,怎么丢!再不,就说怕有歹人作祟,特来暗中保护?可今日哪会有什么坏人,这屋里就韵儿和他了。不好不好,实在不好。

江凝韵真是又惊讶又纳闷。好像公子自她重生后,这画风便是时而正常,时有不对了。难道是她今生错过了许多和他交谈的场合,结果他遇见什么事才有了这些变化?那还真是她的罪孽。好好的一个芝兰玉树,如今竟然这般行径!

也许是前世齐珵光给江凝韵的大雅君子的印象太过深刻,也可能是此刻她被震惊得全然忘了自己在闺房穿着寝衣,却被外男瞧见的现状,此刻,江凝韵愣着,既未叫人,也未对齐珵光说什么。

倒是齐珵光先开了口。

“韵儿,”

“等等。”江凝韵听了这称呼,先叫停了。她没记错的话,今生他俩还只是点头之交吧?“韵儿”也就是前世熟了后,他把她当妹妹才这样唤过吧?!

江凝韵心里有点模糊的猜测,“公子夜闯江府,来我的房间,且我们并不大熟识,公子这般唤我,实在不合适吧!”

虽说着不合适,却没说让人走。此生确是不熟,可他终究是前世信任的知己朋友。更何况,自己的经历,旁人又不是不能有。

齐珵光思索着,继续说道,“可能二小姐不信,我做过一场梦。梦里我们成了知交好友,我叫你韵儿,你唤我大哥。”

“然后呢?”江凝韵不确定,是不是除了楚钰,连大哥也。。。。。。

“后来,我像你求亲,你就嫁给了我。我们相伴了一生,白首不相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齐珵光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自己却有了其他心思。“我想这不仅仅是梦,更是上天的启示。”

前世阴差阳错,他已不想再提,便让这“梦”成为今生吧。

齐珵光悄悄伸手进袖袋,握住里面的步摇。正要拿出来时,却听到江凝韵不知是笑是叹息。她说,

“我倒也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们成了知交好友,我叫你韵儿,你唤我大哥。”

齐珵光认真的听,江凝韵却低声笑起来。“后来,我就嫁给了别人。然后,就死了。”

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江凝韵此时说出来,既是释放出心中的悲伤,又是在试探齐珵光。

齐珵光怔愣住,却立马回过神来。当初他只是一直护着韵儿,纵使后来猜到楚钰是重生,也没往那边想过。谁知皆是如此,所谓天命,还真是善弄人心。齐珵光不由自主的,也红了眼眶。

“是吗,那不如你嫁给我吧。我是不会再给楚钰还有其他人机会伤害你的,真要是死了,我也会陪着你的。”

两人此刻皆知晓了对方是重生之人,也不直接表露,就这样对视着。万语千言,皆在此中。

江凝韵把齐珵光眼中浓烈的情意瞧得清清楚楚,可她却没那个意思。在她心里,眼前的是那个偶然由相识到熟知的大哥,或许前世今生的相处时光中,她也有过片刻心动。可,友情之上,爱情不及。

也可能是那一次错误的宴会导致的错误的婚姻,磨灭了当初还未来得及成长的爱意。

眸中星辰暗淡,齐珵光也明了,低头看着手中步摇,仍是递出去。

“从前送你诸多礼物,却不好直表痕迹,都托了旁人的手。今日这份新春礼,费了点儿功夫,想亲手给你。”又自嘲地笑笑,“你若不喜,也可转头丢了,只莫要让我瞧见,也莫要让我知晓。骗一骗我,也是好的。”

江凝韵接过看。那连着下面垂珠的,一下就入了眼。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如今知了,可惜时间不对,隔了一世的情丝,如何续上?只盼着缘浅情亦淡,既然前世已远,今生何必纠结。

“公子还是走吧,东西我已经收下了。”江凝韵把步摇收进妆匣子里,合上扣,摆放好。

齐珵光知晓前世对江凝韵的影响太深,也不指望一举成功,只想挑明了心意,今后才好多个机会。也不愿打扰江凝韵休息,深深地看她一眼,绕过隔箱,从房门出去了。

外面既无人,倒用不着再翻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