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早朝,多的是士大夫要求严查崇阳长公主府邸,以止民声,未免人心惶惶,百姓难安。这些人里,又以端王为首,只有少许纯粹个人意愿。而反对者为太子一脉,言公主之尊,若因为流言受辱,实在荒唐可笑,皇家亦会颜面尽失。

景瑞帝面色阴沉,堂下人皆以为是恼了崇阳长公主和太子殿下。

自三皇子封王之后,陛下对他多有赞许,给了好些轻松又得名声的差事。如此一来,朝中倒是都猜出瑞帝心思了。要么是忌惮太子殿下,想再培养一个皇子起来对垒制衡,要么就是陛下心里的继位人选正是端王殿下。

可不管哪种情况,齐珵光都处在劣势。一些家族不强势的,虽是他的簇拥者,此时也不敢轻易出言。

齐钺谰得意得紧。往日长公主只偏帮着齐珵光,如今,怕是要自身难保了。

“崇阳是朕的妹妹,不过一些市井谣言,尔等便要去一朝公主的府邸,莫不是不把皇室宗族放在眼里?真是好大的胆子!”说完又转头看向齐钺谰,

“端王,崇阳是你姑母,你怎能因为风言风语就怀疑她的为人,忘了你的礼义廉耻孝悌忠信!退朝后,去你姑母府上请罪吧!”

齐钺谰一脸震惊,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服从。倒是群臣内心风向又开始变了,这前些时候,端王可是被陛下连连夸赞,说他悟情明礼,不想才几日,就挨了训斥了。圣心莫测啊!

齐珵光自然不会以为瑞帝厌弃了他那个好儿子,虽不解瑞帝为何站在他这边,但能这般结果,也是放心了。

景瑞帝心思复杂,谰儿终究太急了,即便是与太子为敌,也不该从崇阳下手。崇阳,崇阳啊,

当年,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她。此事无论如何,他也会为崇阳掩盖下去的。

下了朝,齐钺谰上了马车,正吩咐车夫驾回去,却被人拦住了。

桑康是齐钺谰的谋臣。当初太子也曾找过他,那时今上还未待太子生疏,反而亲厚异常。所有人都以为元后乃陛下真心所爱之人,太子嫡出身份,将来必登大宝。只是他偶然却发现今上只有在面对三皇子时,神色更真挚些,这才想赌一把!

毕竟,谁人不将宝压在太子身上,而三皇子势单力薄,此虽势弱,可如果他猜测正确,便是陪着潜龙升天的大功臣,总比在太子身后那么多人里面露头要容易的多。

后来证明了,他果然没看错!

三皇子封为端王,又有陛下明里暗里的支持,逐渐在朝堂上大展身手,陛下为瑞,三皇子为端,二字相似,不难猜出陛下是把三皇子当做自己的后继之人。

而太子,却处处被压制着。如今两人相峙,亦是势均力敌。只要有一方能再得一份助力,或者另一方有所损失,便能倾倒天平。

今日瞧这架势,陛下应是要帮着崇阳长公主殿下了,与其坚持下去,惹怒陛下,不如顺承帝意,还能给长公主卖个人情。

齐钺谰方才被瑞帝这般斥责,正气焖着,自封王后,还不曾似今日丢脸过,竟又被人拦了车架,若非看在来人是早些年就帮他的老人了,不然定要发火了。

“桑先生,不知是有何事?”虽说是老人,可现下正在火头上呢,齐钺谰有些不耐烦。

“天实在热,本王急着回府呢!”

“王爷,”桑康拱手施礼,“不知王爷可是打算直接回府了?”

“这是自然,还有什么事儿吗?”

桑康再一躬身,“微臣希望王爷能先去长公主府邸。”

“桑康你什么意思!还嫌我不够丢人现眼吗?!”齐钺谰一听就怒了,气愤吼道,此时旁边有好些人,皆震惊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王爷莫急,先听微臣细细分析,可好?”桑康语气平和,全然不在意那些打量自己的目光。

“好,我就听桑先生说道说道。”吼了这么一嗓子,气也顺了不少,也想起来桑康平日自有对事情的见解独到之处,总算静下心思。“请先生上车。”

桑康佝着身子进去,“王爷,如今陛下摆明了是要站在崇阳长公主那边,我们也不能跟陛下对着干,倒不如趁早去长公主府请罪,放低态度。若是能让长公主记您个好,她也未必将来就一定站在太子一头。”

“我那姑姑性子犟得很,这么点‘小恩小惠’得在她看来怕是觉得可笑!我又何必去丢那个脸!”齐钺谰不赞同。

当初他又不是没试着讨好过崇阳长公主,结果全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弄垮长公主,他可不想轻易放弃!不然,留着她继续给太子增添助力吗?

桑康摇头,“非也。王爷,微臣之意并非全是希望您借此博得长公主好感,关键是要让陛下明白您的心意。”

“这是何意?”齐钺谰来了点心思。

“陛下今日,提点了王爷,让您去向长公主请罪,王爷不去,陛下必然误会王爷对陛下的决策有所不满,抗旨不尊,置帝王威严于无物,这可是为臣大忌!

反之,若是您一下朝便听从陛下命令,给长公主请个罪,认了错,陛下只会觉得王爷知错即改,且您行动这般迅速,陛下定然认为王爷将陛下的话记在了心里。王爷以为,是给陛下留下好印象好呢,还是保留那点儿面子好呢?”

“多谢先生提点,本王险些因小失大了。”齐钺谰只觉得自己醍醐灌顶,感激地看着桑康。

“既然王爷明白了,微臣就先告辞了。”桑康起身下马车。

“桑先生慢走。”掀了帘子,见人站到一边了,吩咐车夫道,“快,赶去长公主府。”

马车驶出,烟尘后卷。

有人凑过来问桑康,“桑大人果然是端王爷信任之人,只是不知大人说了什么,明明王爷先前出殿还面色不虞,这方才瞧着已经好多了。”

“不过随意聊会儿罢了。桑某府中还有事,就先走了。”桑康拱手施礼,转身寻了自家马车。

留下的那人“呸”一声,“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不过是端王面前一条整日里摇尾巴的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