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姨娘身子还虚着,两人走得极慢。但距离本就不远,倒是也很快就到了地儿。连姨娘刚要越过周里进去,只听得耳畔传来的声音。

“不是的。”细微而坚定。不是的,我和他们不同。

连姨娘轻笑一声,仿若不曾听见。

江康儒坐在主位上,连姨娘进了也未行礼,就那样站在前面,看着他。江康儒好容易舒缓下来的气噌得又上去了,猛地一拍桌子,将茶杯拂倒在地上。瓷杯碎了一地,水渍把地的颜色浸得更深些。

“贱人,还不跪下。”

连姨娘顺从地跪下,一举一动都带着柔弱的风情。

江康儒只感觉自己这股气憋得他难受,又发不出来。强忍住怒火,用平稳地语气问道,

“玉莲啊玉莲,我花了大价钱,把你从楼里赎出来,哪怕是带回了府后有人说你不安于室,我还替你出气罚了他二十板子。”江康儒此刻想来亦觉得好笑,自己还真是识人不清。

“你倒是好啊!背着我偷人,我这脸啊,被你打得生疼!”

玉莲是连姨娘在楼里的名儿。听了这些,连姨娘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跪着,瞧着倒是乖巧的很。

江康儒当初便是爱极了她这床下温顺,床上放荡的性子,才单单赎了她回来。如今看着,倒是越发嫌恶了。

“罢了,你做下这等没脸面的事,我也留不下你了。回去吧。”江康儒示意外面的人的人把她带回去。自然不是回院子,而是柴房。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沉了塘吧。

而刘方意,既是刘家的,他管不着,况且男子总不至于罚得太过。江康儒已写了信去告知刘家,让他们赶紧来接人。

倒不是他有多大度,而是江夫人权衡利弊,又劝了好久,才说服了他。现下在江康儒看来,不管是外面的还是府内的美人,都不如自家夫人有用。只有这般的,才称得上贤内助啊!

同是周里把人带了回去,上了锁,沉闷地走了。刘方意在旁边大喊大叫着放他出去,也无人理他。

连姨娘倒是平静极了。说她耐不住寂寞也好,反正她本就是青楼养大的,还懂什么妇德吗?那些个男人见了她移不开眼,却又说是她勾引的。

得手了的不屑一顾,好像早已料到如此;没得手的四处讽刺,又表现得同得手的人一般。真是可笑啊!

这府里是有多脏多乱,才会让她一个出身如此不堪的人都觉得恶心呢?

雪夜月黑,江府都已入梦。

连姨娘睡得迷迷糊糊的,却被人轻轻摇醒了。周里用钥匙悄悄开门,还抱了件大氅,是珍儿怕连姨娘晚间冻着送来的。

周里替连姨娘将额前的的发拂到耳后,“姨娘,我带你走,好不好?”

连姨娘笑了。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可就是忍不住。“好啊。”

周里原也就是问问,他一个下人,怎么配得上。可听到她同意了,实在高兴。蹲下身给连姨娘穿好鞋,又用大氅把人裹严实了。

周里牵着连姨娘的手,一路跑到后院侧门,逃了出去。

脚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寂静肃谧的空气里,格外明显。

周里知道连姨娘和府里几个管事都好过。那时她才刚入府,虽有老爷宠爱,可背地里没少受排挤,衣食都只得了表面功夫的好。等后来搭上了管事,才好过些。而自己。。。。。。

他当初跟着管房的大管事干活。里丢了东西,大管事愣说是他拿的,他差点被打死,还是连姨娘见了,拦住大管事,这才救了他。

城门已关了,鸡鸣时分才开。周里带着连姨娘回了他平日栖身的小房子,就在城门附近,又收拾包裹,准备明日门一开就出去。

彩儿早上来给柴房的人送饭,发现周里不在,没的钥匙开门,只得去找了管事的。回来开了锁,刘方意和柳氏都在屋里安静地坐着,可是连姨娘的屋子空了。再一想到不见人影的周里,众人便明了。

赶紧派人去通知江老爷和夫人,又分了人手去追。昨夜雪极薄,留下的脚印尚能看个大概。若是再迟会儿,街上的人多了些,便分不清楚了。

等江家下人寻到了周里的屋子时,两人已出了城。周里想通过水路逃到南边去。一则是江家人不容易发现,二则是冬日里,雇船反倒比租马车便宜许多。他这些年虽攒了些银子,但要想给连儿一个好生活,还是远远不够的,必须省着用。

周里同船夫讲着价,江家的人就赶来了。那船夫见这许多人,也猜出是大户人家出逃的,把船划开了,不再理会。

众人带着粗绳,将两人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又搬来两块大石头,分别用绳子绑着连在两人身上。

周里看着连姨娘流泪,“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了。”

“傻子,我后悔跟你走了。”不然,你就能好好活着了。

冬日的湖水,真是刺骨的寒,她好冷。记得儿时跟师傅学跳舞,她总不会,被罚在雪地里跪了一晚上,也好冷,只是今日更冷些。可是,

连姨娘看着和她一起下沉的人,她遇见了最后的温暖。

我其实是很同情连姨娘的,她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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