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肖云柳的大丫鬟引路,林瑾初顺利地到了看戏的地方,抬眼一看,只见自家母亲正与荣王妃坐在一处说话呢,便也走了过去。

林瑾初出嫁还不到一个月,但作为当娘的来说,女儿刚出嫁的这一个月尤为漫长,见到林瑾初,便是荣王妃就在旁边坐着,卢氏还是抓着林瑾初问了一遍她在王府的情况。荣王妃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想着,若是她女儿还在,女儿出嫁了,怕也要这么想着。

肖太尉寿宴之后,进了腊月,各种宴请更多了些,林瑾初也没工夫去关心肖云柳师兄妹的事,再见着肖云柳,是过年前的宫宴上。

对于国人来说,过年无疑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当然官员们为皇帝辛苦工作了一年,过年前皇家也要办个宫宴表示重视。前朝时,宫宴是放在除夕的,大臣们可以在除夕这一天带着家眷进宫,参观一下皇宫的奢华生活,同时与皇帝探讨一下君臣和谐的问题,可以看做是这年头的年终聚会。

而本朝开国时,太祖皇帝认为,除夕是阖家团聚的时候,将大臣们都喊到宫里,固然有重视的意思,但也打断了臣子们与家人共享天伦的机会,当然,也打扰了皇家享受天伦的机会,于是,将年终宫宴提前到除夕前一天,而除夕这一日,只有皇家自己人相聚。

林瑾初也不是头一回参加年终宫宴了,但以前她是林家姑娘,虽说父亲官位不低吧,但毕竟她自己没有品级,遇见有品级的夫人、贵女,都得行礼。如今却是大大的不同,按照规矩,她穿了代表世子妃身份的正式宫装,以前热衷于挤兑她的小姑娘,别管出嫁了还是没有,都只能含恨行礼。

林瑾初没觉得多爽快,只觉得这一身繁复的衣裳穿着,她走动都不便,只能保持端庄的模样坐着跟人说话。林瑾初出嫁后,渐渐明白已婚妇人和未出嫁的女孩子完全是两个圈子,好在她熟悉的小姐妹基本也都陆续出嫁了。此时林瑾初跟林瑾晨、卢清霖几个坐在一起,拉着卢清霖的长子瑞哥儿逗他,肖云柳就这么闷头走过来,挨着林瑾初坐下。

瑞哥儿四岁了,小时候的香粉过敏也轻了些,至少被姑姑阿姨们抱着逗一逗是没问题的,小家伙喜欢林瑾初,打小就爱往林瑾初身边凑。见肖云柳过来,瑞哥儿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同林瑾初说话,同林瑾初讨她腰间的玉佩。

林瑾初腰间的玉佩不算贵重,只是模样讨喜,谢风扬知道林瑾初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成婚前就找人做了不少模样讨喜的摆件玉饰,今日带的这一件恰恰是兔子模样,用白玉雕成,玉质没有那么清透,雕刻的纹理反而更清晰些,小小的白玉兔子格外喜人,正是小娃娃最喜欢的模样。

林瑾初见肖云柳过来,猜着她有话要说,将小兔子摘下来,递给瑞哥儿。瑞哥儿果然高兴起来,捧着小玉兔去给卢清霖献宝。

玉兔不算贵重,卢清霖也没跟表妹推辞这点小玩意儿,只笑着点了点儿子的额头,又向林瑾初道:“你就惯着他吧,等那一日叫他给搬空了家底,看这小没良心的还理你!”

“这有什么,等初儿有了儿子,自然也来同你讨!”林瑾晨的儿子还小,今日没有带来,闻言便接口道。

“唔,那可不成,我还得留着给瑞哥儿娶媳妇呢!”卢清霖也没当真,顺着就开了一句玩笑,同林瑾晨探讨起小孩子的教育问题,留林瑾初同肖云柳说话。

赵景云的事,林瑾初提醒肖云柳之后便没在管,而那师兄弟本不是京城人士,自然也没有什么话传出来,不过瞧着肖云柳的模样,显然结果让她不那么开心。林瑾初见小姑娘郁闷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主动问道:“你那小师弟的病,可好些了?”

“请了回春堂的大夫,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大师兄先回青云宗去了,小师弟我照顾着,等年后,小师弟的病应当好的差不多了,到时我带他回青云宗去。”当日林瑾初离开之后,肖云柳就请了京城很有名的大夫来,她一提明香草,人大夫立刻就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不明白,小师弟才九岁,从小就又乖又讨喜的,是哪里得罪了大师兄,多问,大师兄也半点不肯说,最终只能将大师兄先赶回去,只是她也不知,大师兄会不会回青云宗领罚。她自然不愿意这事就这么算了,可受害的小师弟都替大师兄求情,她哪里经得住,只得听了小师弟的提议,叫大师兄自己回师门领罚。才答应,肖云柳就后悔了,以前她是信任大师兄的,自不会怀疑大师兄说的话,可如今,她哪里还敢相信大师兄,谁知道大师兄会不会回宗门领罚,若不会,日后再去哪里寻他?

“既然已经解决了,你那小师弟也没有大碍,很快就能康复,怎么还是没精打采的模样?又遇着什么事了?”林瑾初问过了师兄弟的情况,顺口又问了一句,也没多管闲事的意思,就是顺嘴一提,也没指望肖云柳回答。

“我娘说,我年岁不小了,该定亲了,林姐姐,你跟谢风扬定亲时,心里高兴吗?我只觉得,我一点都不想定亲。”大约是林瑾初对她宽容,又帮她救了小师弟的缘故,肖云柳对林瑾初也亲近些,没怎么犹豫,便说了心里话。

京城的习俗,女孩子十二三岁开始相看亲事,一辈子的大事,拖上一两年才定下来都不稀奇,接着再将一系列程序走完,姑娘家也该出嫁了。肖云柳大约是因为拜在青云宗门下的缘故,肖家便一直没急着给她定亲,到如今已经十四岁了,相比其他女孩子已经晚了些,所以林瑾初听说肖家夫人要给肖云柳定亲的话,林瑾初并不意外。

听肖云柳问她当初跟谢风扬定亲时的感触,林瑾初回忆了一下,道:“还好吧,相比吴家那般嫌贫爱富自私凉薄,荣王府是出了名的厚道人家。”

“只因为这个,你就愿意嫁给谢风扬吗?”肖云柳对谢风扬算是长久的偏见了,偏偏对林瑾初又是格外的喜欢,总觉得林瑾初嫁给谢风扬是受了大大的委屈了,“若谢风扬对你不好怎么办?”

这些话,林瑾初一个已经出嫁的说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肖云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张口说这些,就有些不妥了。好在只林瑾初几个坐在这边,卢清霖和林瑾晨都不是大嘴巴的,林瑾晨以前太过守礼克制,这一两年来活泼了些,但性格还是内敛多一些,虽不赞同,也没开口说什么。但卢清霖与肖云梅出嫁前是手帕交,闻言便忍不住提醒肖云柳,道:“云柳妹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好说这话的。”

“怎么不好?”肖云柳自小在青云宗长大,江湖门派不像京城里的世家,这些规矩什么的,反倒没有那么看重,回京这些时候,因为这些规矩,已经被长辈姐姐们说了许多回。肖云柳知道长辈们都是好意,心里却是不服气的,忍不住嘟囔道:“又不是父母、媒人去嫁人,怎么就是他们说了算,日后不好算谁的?”

这是个问题,但这年头是不会被提出来的,毕竟,若是怪父母长辈害了自己婚姻不幸福,也算是不孝了。林瑾初算是幸运的,虽然谢家贵重,但林远达夫妇从未说过要林瑾初委屈求全的话,但许多人家,女儿在夫家受了委屈,回娘家不仅得不到娘家的安慰,还会被认为是做的不够好,得不到夫家的看重。

卢清霖虽有心提点肖云柳,但毕竟交往不多,不好说得太深,听肖云柳这话,顿时不知怎么接话了。林瑾初不好评价肖云柳这种想法对不对,但总不能这么僵下去,转移话题道:“肖夫人自然是疼你的,定亲之前自然会仔细打听,不会叫你受了委屈,倒是,说的是哪家?我们也好替你参谋参谋。”

肖云柳自小在青云宗长大,规矩不似京城一般繁杂,像这些事,就不像京城一般,非要害羞的不能多提。肖云柳虽然因为被定亲的原因,这些天都不太开心,但相应的,少女的羞涩之心也少了些,听林瑾初问起,肖云柳也没瞒着,道:“是鲁南侯康家的四公子,说是读读的很好,去年才十六,就考中了举人。”

“康家啊!”林瑾初微微皱眉,尤其,这位四公子似乎还是二房的。林瑾初对康家,尤其是康家二房印象不太好,虽说她与林瑾夕关系不好,虽说林瑾夕与康家的破事大多是林瑾夕自己折腾出来的,但康家也没那么无辜,尤其是康家二房。虽说事情是二夫人做的,但她做这些事能有什么目的,还不是为了儿子,有那样的母亲,虽不能说那位四公子一定不好吧,但怕也没那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