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的父亲一直在外地做官,林洛跟着,母亲便常常告诫他,怕他被拐子拐走。林洛自小就机灵,这回会被拐子拐走也多是因为更小的妹妹哭闹不止,下人便疏忽了他,这点从他最后能从拐子手里逃出来就能看出来。

林瑾初和谢风扬今日是去七皇子府上做客,马车上也挂了荣王府的徽记,因为这个缘故,那拐子瞧见林洛跑了,也不敢出来认,这才叫林洛被林瑾初带了回来。林洛已经不记得林瑾初这个小姑姑了,当时他不过三岁大,哪能记得谁长什么模样又是什么声音,但姑姑出嫁之前还提起过住在京城的小姑姑,林洛就记住了这么个人那时听到女子的声音,一冲动就喊了出来。

其实林洛被带回来之后还是有些后怕的,被小丫鬟服侍着洗了澡换了衣裳还在想怎么说好话,叫林瑾初不会将他赶出去,没想到林瑾初提起玉葫芦来。林洛的父亲在外面做官,官位不高,家里的下人也不多,母亲里外操持,自他记事起,便总是姑姑照顾着他,他与姑姑的感情也是最好的,因此,姑姑给他的玉葫芦虽不是最贵重的,但他一直带在身边。

听林瑾初提起这个,林洛顿时安心多了,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小玉葫芦,递给林瑾初看,道:“在这里!”

林瑾初见林洛松了口气的模样,暗道这孩子年纪这样小,却有这份心思,实在不容易,一面也确定了孩子的身份。

林瑾初原本还担心堂伯一家出了什么事,如今知道是林洛被拐子拐到这边来,心疼林洛的同时,也算放了心,只心想,这人贩子也太猖獗了些。林洛的祖父官职虽不算高,但也是当地的父母官,林洛出门,想也不可能独自在外面跑,如此还让人拐了去,可见一斑。至于这些孩子拐去做什么,被无子的人家买去做儿子都算好的,有那不信的,沦为奴婢流落青楼也是常有的。

林瑾初摸摸林洛的头,道:“你莫怕,我是你堂姑姑,你照以前一样喊我小姑姑就好。今日有些晚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明儿我送你去我爹娘那里,你知道吧,我祖父与你曾祖父是亲兄弟,咱们两家是正经亲戚的。”

林瑾初这么说,是告诉林洛,两家是正经亲戚,叫他不必担心害怕,林洛自小就聪明,人也敏感些,原本虽知道林瑾初认得他,但还是有些担心,听林瑾初细细解释两家的关系,小人儿点点头,道:“谢谢小姑姑!”

林瑾初瞧他这模样,越发心疼,又问了他是如何被拐的,那拐子可有欺负他,也让人去请了府医来,林洛小小的年纪吃了那么多苦,可别留下伤病才是。一面又想着让人给林洛的父母送信,孩子丢了,怕是担心害怕不知多久了,而那些黑心肠的拐子,也该治理才是。

大夫给林洛看过,给开了温补的药,林瑾初吩咐小丫鬟取了药煎药,看着林洛有些困倦的模样,便让眉儿带他去休息,暂且就让眉儿照顾林洛。

这般一番安排,时间倒是过得飞快,安顿好了林洛歇下,才陪着醒来的瑞儿玩了一会儿,谢风扬便回来了。

谢风扬脸色不太好,进来便没什么精神地坐下,林瑾初把孩子递给路嬷嬷抱着,给谢风扬倒了茶,道:“这是怎么了?宴席上出什么事了?”

林瑾初回府时给谢风扬递过话,那时谢风扬也正要递信让林瑾初先走,知道林瑾初被母亲叫回来了,还安心了些。接了林瑾初递过来的水,谢风扬微微皱眉,道:“咱们一走一年多,倒不知这一年多里,皇上竟然迷上了长生之术。”

“……”林瑾初前世也听说过,不少当皇帝的,到了晚年都迷恋长生之术。其实也不难理解,在这年头,当皇帝坐拥天下那是多大的权势、多舍不得放弃的座位啊,可只要想到这些都是有数的,也许不要多久就不得不放手,自然会幻想着能长生不老。

林瑾初对这位皇帝陛下没有太多的印象,作为外命妇,见到皇帝的机会本就不多,而林瑾初对这位主宰天下的君王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从旁人话语中,林瑾初对这位帝王的印象基本上是一位合格称职的君王,没想到短短时间里,竟然开始想要炼丹修仙了吗?联系今天的事,莫非这事还与七皇子有关?

谢风扬有些说不出自己的感情,皇后是他姨母,他年幼时皇后也常接他进宫,也曾与太子一道,同皇上习字,皇帝对他来说既是君主又是长辈。可以说谢风扬对皇帝十分敬佩的,然而,这位他十分敬佩的长辈,竟然开始像许多昏君一样,去炼丹求长生,让他难以接受,而且,“阿初,你不知道,三殿下出现了。”

“嗯?”林瑾初一早就知道三皇子还活着,毕竟三年前,三皇子还想威逼利诱她悔婚谢风扬,给他做妾呢,而谢风扬所说的出现,自然不是像三年前一样偷偷摸摸的出现,显然是光明正大的出现。

谢风扬也没跟林瑾初卖关子,接着便道:“今天宴会上,三殿下去了,七殿下说他是贼子,冒充三殿下招摇撞骗,让人将他拿下,扭送到了皇上面前。”

不用问,林瑾初都能想到,三皇子既然敢光明正大的走出来,必定是先过了皇上那一关的,既然如此,七皇子将他扭送到皇上面前,只能是自己吃亏,或者说,三皇子拿着七皇子作筏子,如此,自今以后,三皇子便可光明正大的见于人前了。

谢风扬摇摇头,他从来不觉得七皇子有机会站到那个高位去,除了后家不够强大之外,最根本的原因便在于这里,太过急功近利,轻易就能被人利用,在七皇子一派的,也大多是吴家一般没有远见还能拖后腿的,实在谈不上前途。停了停,接着又道:“皇上申斥七殿下不辨是非、不明真相,不仅命他闭门读,还将七殿下鸿胪寺的差事给了三殿下。”

“……皇上,竟这般向着三殿下?”林瑾初有些惊讶,虽说早前三皇子确实很得皇帝宠爱,但时隔四五年之久,竟然还能保有这份体面,三皇子果真不是寻常人。

谢风扬却冷笑一声,道:“你当他如何讨了皇上喜欢?刚刚提到皇上开始求仙问道,宫里那位所谓的云山真人就是三殿下引荐的,还现身说法,道他当初已经气绝,便是被那位云山真人救活的,既然死人都能救活,长生又有什么问题?皇上兴奋不已,不仅将那位云山真人奉为仙人,连三殿下也受了不少好处。”

林瑾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故在其中,闻言若有所思,道:“如此,想来皇上的身体,大概出了什么问题。”

谢风扬光顾着生气了,还真没想到这个,闻言道:“这话怎么说?”

“我虽不了解政事,但也能看得出来,皇上便是不能称为千古明君,也谈得上励精图治,这样的君王,会轻易相信求仙问道这样的鬼话吗?不说远的,史上可记载了不少求仙问道以至于晚节不保的皇帝呢!既然如此,必定有什么缘故,叫他病急乱投医,去信任这些,最大的可能,自然是皇上的身体。”林瑾初微微垂眸,想起前世,她努力学医,不就望着某一日说不定能治好自己吗,“人的求生欲,越是无望的时候,越是忍不住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希望。”

谢风扬觉得,林瑾初说这话的时候,人都有些沧桑,沉默了片刻,道:“阿初,你……”

林瑾初甩了甩头,将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笑笑道:“无事,帝王心难猜,我们也别瞎猜了,你若是有心,也可提醒太子殿下留心些,宫里的太医虽未必能医好皇上,但总比道士丹药来得靠谱。”

谢风扬此时也冷静下来了,他今日见到太子,从太子口中得知这些,不过也看得出来,太子并没有因此而自乱阵脚,反倒他似乎想多了些。此时想想,这储位的纷争,对太子来说,多做多错,而三皇子看似一片花团锦簇,事实上步步都是虚的。听林瑾初这样说,便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若真是皇上身体出了问题,太子殿下却一无所知,怕是皇上在防备太子。”

皇上会防备太子其实并不奇怪。他既然想长长久久的在皇位上坐下去,自然不愿意有人眼瞅着皇位等着接替,便是那人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能,否则,那几位年幼的皇子的母妃又折腾个什么呢?当然,帝王多疑,皇帝防备太子,对如今得宠的三皇子想来也没有太多的信任,所以说,对太子以及太子一派来说,如今的形势也谈不上糟糕。

说到三皇子,林瑾初突然想起去年元宵时遇见三皇子妃同吴三郎,不由好奇道:“你说,吴三郎抱回家去的那个孩子,是他的还是三殿下的?”